第二天一上班，鍾明莉一到辦公室，就馬上整理好人事調整案的詳細資料和開展推廣鄧州經驗的試點草案。做完這些，她想了想，先給市委副書記李少華撥了個電話，把整理好的資料袋重新放進了文件櫃，拿著工作筆記本到了李少華的辦公室。
兩人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等鍾明莉坐下了，李少華問：聽說你昨天開會情緒不高？
鍾明莉暗想：看來消息傳得很快嘛。但她隻淡淡地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說：其實，也沒什麼。隻是昨天吹了風，胃有點不舒服。
李少華也沒有糾纏這個話題，主動把話鋒轉了：田家灣的工作怎麼樣？你是不是發現有什麼問題？
鍾明莉已經想好，決定不把推廣鄧州四加二經驗的試點工作放到長順縣去，以免哪天田家灣的那顆定時炸彈引爆後，不僅組織部的臉麵下不來，更重要的是，還會給全市的農村民主化進程帶來很大影響。但此事現在還不好直接對李少華擺明，就另找了個理由說：
田家灣村的工作，從材料上看是可以的，現場的情況也不錯。但我考慮，這個村的情況確實有點特殊，得到的幫助太多，條件太好。如果作為典型樹立，我怕以後大家都拿田家灣說事，獅子大開口。試點工作還好辦，一到推廣期，那我們的負擔就太大了。
鍾明莉說的確實是個很嚴重的現實問題，現在的農村工作開展起來很困難，由於大多數鄉鎮是吃飯財政，連人頭經費都十分緊張，村幹部大多數隻有可憐巴巴的一點補貼。因此，上麵每布置一項新工作，不管是到鄉還是到村，村鄉兩級就都自然地當成一次向上麵伸手要錢的機會。如果事先沒把錢款的事籌劃好，就會弄得主辦單位很難受，有時甚至下不了台。
這個理由讓李少華不好直接辯駁，他扶了扶無框眼鏡，采用迂回戰術說：你的考慮還是有道理的。但這筆賬到底有多少，你算過了嗎？
鍾明莉知道李少華話裏的意思，但她早有準備，坦率地說：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想到要降低試點單位的物質標準。說到底，村務決策的民主化，廣大村民是從內心裏早就期盼著的。他們早就想自己真正當家作主了。而鄉村兩級幹部，為了自身那點小九九，反倒是阻力重重。他們也隻是想拿物質條件來做自己的擋箭牌而已。實際上，我認為，我們根本就不應該給他們這個借口。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少華有點疑惑起來。也許，這個大腳女人真的掌握了一點什麼。他看了一眼鍾明莉，把自己的無框眼鏡取下來，輕輕地哈了口氣，開始擦起鏡片來。
就這樣冷場了一會兒，李少華這才用平穩的語氣問：明莉同誌，你這個意見和長順縣的同誌們交換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