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楊。陳副主任又說：根據省紀委書記會議精神，我們已經恢複了何明同誌的自由。周成林也已經退回到了唐州市看守所。另外，我們幾個省紀委的同誌，今天就要回省裏了。哦，對了，按照省裏的有關指示，我們已經將本案的所有資料都帶走了。當然，這些資料，我們會按規定進行處理的。老楊！老楊！您沒事吧？
聽到這些，楊明的頭腦裏，不但沒有了聲音，連眼前的無聲畫麵也全都消失了。
事後，楊明已經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出紅樓的了。他隻依稀地記得自己開著那輛老吉普213，瘋狂地飆出了城，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車飆到了飲馬湖邊新修的觀湖大道上，幾乎一直把油門踩得死死的，在這條寬敞的大道上不停地來回馳騁。
天已經完全黑了。當手機一邊振動一邊高唱黃河在咆哮的時候，已經趴在方向盤上睡著了的楊明才蘇醒了過來。這個特別的鈴聲，是他為組織部長鍾明莉預設的。據鍾明莉的老公向天歌說，他們當初就是因為在市委機關合練這首歌才戀愛上的。
楊明打開手機，想也不想就說：別勸我！誰勸我，我跟誰急！
鍾明莉有點吃驚地問：怎麼？三哥，你都知道了？
楊明一下子清醒過來，他坐直了身子回答道：對不起，明莉，我剛才是和別人說話。到底什麼事？你直說吧。
鍾明莉突然又遲疑起來：其實，也沒什麼事。我現在在省裏開會。不知上次嫂子說要找的庫拉索蘆薈找到沒有？如果沒有，我正好帶了小車來，就捎兩盆回來。你看……
楊明打斷了她的話道：明莉！你就別給我繞圈子了。天大的事，你三哥也能扛得住！
鍾明莉說：好吧，反正你很快也會知道，瞞也瞞不住。今天開會，我正好和地方處的老張處長坐在一起，聽他說，省裏點名要把你調到商業廳去。調令文稿都已經簽好了。明天開完會，讓我直接帶回來。三哥，這事兒，你知道嗎？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不過，此時的楊明，已經完全清醒了，他鎮靜地說：知道，我當然知道！隻是，沒想到這事兒會來得這麼快。
鍾明莉嗔道：三哥，這麼說，你果真是早有預謀啊！
楊明果斷道：明莉，這事兒就到此打住吧。等你回來，我再慢慢給你說。
楊明收了電話，心底反倒湧上了一股毫無畏懼的英雄氣慨。是的，正如他對鍾明莉所言，從他下決心要將張曙光追查到底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和“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思想準備。其實，在紀檢監察係統，這也是被實踐反複證明了的一條顛撲不破的客觀規律：如果下級要追查上級，監察者必須要有身先事亡的必死信念，如果沒有自我犧牲的英雄氣慨，沒有敢於將個人仕途置之不顧的大無畏精神，就堅決不要動此犯上監察的念頭。所以，鍾明莉說楊明對此是早有預謀，倒也確實沒有冤枉他。
當然，楊明的確也沒想到此事會來得如此迅猛。省商業廳的紀委書記，因為犯了類似陳冠希的糊塗，出差到北京時不知怎麼將手提電腦弄丟了。結果，網絡上很快便出現了上百張此人不堪入目的豔照。由於事件主角是地廳級官員，又能滿足廣大群眾的偷窺欲望，此事搞得全國人民都很興奮，成了這段時間神州大地的一個熱點話題。省裏的領導當然十分生氣，在事件的第二天就立刻罷免了此人的一切職務。但是，這件事從發生到現在，也才不到一周時間。沒想到，馬上就被人家將這個機會利用到自己身上了。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是最老套的標準鈴聲，楊明一看，屏幕上跳出的是市委書記陳誌國的名字。他這才猛然想起，自己中午已經和這位頂頭上司約好了，原本要把張曙光案的偵察情況向他全麵彙報的。可現在，才過了大半天時光，居然已經乾坤鬥轉，整個形勢發生了根本改變。根據鍾明莉傳達的信息，自己和這位頂頭上司的緣分，恐怕隻能以小時來計算了。一時間，楊明盯著手機，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但那單調的手機鈴聲卻很頑強地繼續響著。
楊明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他打開手機堅定地說：陳書記，是的，我可沒有變卦！您放心，我立刻就來。您最好準備兩瓶酒，今兒個晚上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