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從房間中走出,韓雪輕輕歎息了一聲,昨晚聽了蕭易的一席話,她突然有些許明了了,“道”,到底是什麼東西。
為了道,到底要舍棄多少東西。
自己的父親是修道者,而且在道這條路上他走出了很遠很遠,自以為自己已經超脫凡人,與天同在,但最終還是逃不過冥冥中那一眼。
道天境的強者,到底強大到了什麼程度呢?韓雪不知道,韓雪隻知道,父親那樣的人,修道一生,也曾逆天改命過,最終還是改不了自己娘親的命,最終還是逆不了天,或許那就是修道的代價,越是修行,就越是能感受到天地之力的強橫。
逃不開命運,逆不過天意。
父親因為驚鴻一瞥,愛上了一個仙,娘親因為違抗天意,失去了仙根,道與仙之間的戰爭,或許就是這天意下的一場棋局,冥冥中有一雙手不斷落下棋子,每到無聊之際,那雙手輕輕一拂,就攪亂了無數人的命運。
修道一途,到了最後,總是要付出點什麼的,自己的父親就付出了自己深愛著的娘親,失去了新生的女兒。。。那麼,蕭易呢?
“我不是心很空,我的心,都被煉成了劍。”
韓雪突然對自己所修的道產生了深深的懷疑,我們為了違抗天意,到了最後終是一無所有,還因此錯生心魔,一生無法前進一步,這就是。。。道麼?那我們修道,到底為了什麼?如果這天意終究是逆不過,那我們所付出的這一切,真的。。。
值得麼?
女子陷入了沉思,她正站在樓閣之頂,親傳弟子的房間都在最頂層,走廊上有一個巨大的窗戶,她呆呆地看著窗外的世界,窗外的天空,心中有無數思緒不斷閃過,像是海洋一般將她淹沒。
“雪兒,這不應該問現在的自己,應該問未來的自己。”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傳來,女子吃了一驚,一回頭卻看到張淵正一臉溫和地站在自己身後,男人的眼裏有歎息,有感概,也有。。。垂憐。
“雪兒不懂。”韓雪對著張淵輕輕抱拳:“宗主,你也是修道的人,就未曾懷疑過自己的道麼。”
“當你懷疑這一切的時候,你就已經失敗了。”張淵輕笑一聲,走到韓雪身邊,突然又沉默下去,像是在沉思什麼,良久之後,才又道:“這世上,沒有人是絕對正確的,自古以來,不順天意者,很多,雖然他們最後都被鎮壓,付出了自己的生生世世,最終還是落了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但他們,從來不曾懷疑。”
男人眼裏仿佛有明亮的光,這一刻的張淵身上氣息悠久而綿長,仿佛不再是平時那個儒雅的書生:“為何修道,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讓多少人因此而生心魔,越是往上,心魔越大,到最終吞噬自身,逃不過天命。”
“有一個男人,他從很遠的地方來,降生於世,但是他從小就立下要淩駕於天,超脫一切的願望,然後他橫穿了無數大山江海,隻為了心中的道,他舍棄了一切,隻留下一個可用之軀,他的誠心感動了他的師傅。”
“於是他修道,他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他隻是不斷地變強,不斷地變強,他的道,就隻有強一個字,跟其他師兄弟都不同,他僅僅是為了變強,有一天他的師弟問他,你就這樣就夠了麼?”
“然而他說,變強就夠了,變強了,即使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都能破碎一切,世界總要匍匐於強者腳下,我足夠強,那麼無論怎樣的人心詭計,我隻要哈哈一笑就能將它摧毀,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另一個師弟問他,你隻追求強者之道,卻救不了世人,你僅僅擁有自身之強,卻什麼都拯救不了。”
“他嗤之以鼻,他認為修道之路,還談什麼拯救,這個世界上,永遠隻有自己能救得了自己,誰都拯救不了別人,誰都不能以任何理由變成他人的枷鎖,你足夠強大了,你自己都能救得了自己了,還需要別人去救麼?總歸那些需要被拯救的人,都是太弱了!”
“他就一直走著自己的強者之道,他要強得天地都束縛不了他,他要強得讓天地都匍匐在他的腳下,他在強者的道路上走出了很遠很遠,整個仙界都盛傳著他的凶名,他內心沒有情,他身上隻有道。”
“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不敗,即使是天降九劫,都無法阻攔他在強者之道上的步伐。”
“最終他失敗了,有人又問他,你已經很強了,但是你終歸隻是個人,一個人強到了極限,又能做的了什麼呢?”
張淵頓了頓,突然伸出手拍了拍韓雪的肩膀,臉色嚴肅下來,男人低聲道:“你知道他是怎麼回答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