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易有些意外,他隨著老人的目光看了看醉得一塌糊塗的男人,眉頭輕皺。
老人的話裏透露出了一個信息,蕭易這才明白,原來葉砌的境況竟是與自己如此相似,原本蕭易就在思考以葉砌這樣的人,怎麼會生出帶領一隊殘軍爭奪天下的舉動,他這樣的男人從眼睛裏就能看出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他眼裏,沒有野心。
當日他麵對這蔣放刺出一槍,那一槍到達了武道真境,就連蕭易都為之驚顫,這也是蕭易願意留在葉砌陣營中的理由,蕭易就是修習武道的人,對武道感悟越深他就越強,天下武道本屬一源,講究的都是那股“意”的強烈,既然葉砌能夠刺出那一槍,那麼他的“意”必定已經登峰造極。
然而那一槍刺出的時候,蕭易驚鴻一瞥下隻看到了男人眼中的仇恨,那仇恨與不甘的火如花盛放,然後他刺出了那一槍,仿佛他反抗一切,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命絕此處而反抗,而是因為他心中有執念,那執念就是他的恨,他將自己的恨意化作槍式推出。
在複仇之前,他不能讓自己死!
他的恨。。。到底從哪裏來?
從南方一路逃到北方,逃入北國大燕之內,就連軍隊都被他舍在寒璽城外,獨自帶著蕭易走入城中喝酒,葉砌應該是抱著什麼目的,他擁有的力量很有限,現在他當務之急就是要尋找到新的力量加入,有了蕭易依舊是不夠的,那麼他來大燕,就應該是在某個人那裏曾經獲取了什麼信息。
新的力量,就在大燕之中!
而此時這個老人出現了,蕭易一看就知道這個老人必定是不遜於葉砌的武者,眉宇間有習慣了高位的威嚴,棕色的雙眼仿佛都能滲出火來,老人一路走來就像是要會見一個多年不見的友人,然後現在卻說出他僅僅是想來看一眼葉砌而已。
也是被什麼人當作棋子放到了棋盤上吧。。。蕭易想,或許這世間誰都掙脫不了命運,有的人甚至能用命運將別人牢牢束縛住,不需要很強的修為神通,能夠束縛住人的,往往就是感情。
“公孫放沒有騙我。”荊離歎息了一聲:“果然已經是年輕人主導天下的時代了麼。。。”
“他隻是一個武士而已。”蕭易情不自禁地道,就連少年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這些話:“先生又是從哪裏看得出來,他能主導這個天下呢,在蕭某看來,他不過是一個用槍用得比較好的人罷了。”
“世上哪有人天生就是能成為皇帝的?”荊離搖了搖頭:“現在是亂世啊,需要的不是一個明君,也不是一個真正的帝皇,需要的僅僅是一個獅子一般的人物,如果說亂世是一個屏障,那麼要打破這個屏障,就要一股至強的螺旋,這個人就是那樣的人。”
“仇恨會在他心裏變成野心,他需要做的不是登上皇位,隻是要終結這一切啊,這世間並不是所有的開國皇帝都擁有蕩氣回腸的故事,更多的人一開始僅僅是被作為終結亂世的棋子罷了,公孫放將他的一切都托付給了這孩子,誰說武士就不能主導天下呢?”
老人苦笑著:“男人都是賭徒啊,賭局上的勝負又有誰知道呢,但這事總是要賭一賭的。”
蕭易默然,他聽葉砌說過了越國的遭遇,公孫放這個越國雄主的事跡他也知道,然而此刻看到老人的苦笑,少年心裏突然湧現出一個他自己都覺得荒誕的念頭。
莫非當年的公孫放,早就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甚至連自己的死都計算在內,從而將所有的賭注,都放到了葉砌身上?
為何。。。會是葉砌?
荊離拍了拍掌,頓時這酒館中四處突然就湧出了大片刀光,一個個鐵甲的武士從隱蔽處衝出,引起一陣慌亂。
“英雄相見,我卻沒有先報上姓名,這卻是有些無禮的。”荊離站了起來,看向蕭易:“那麼就在現在說吧,我就是這北國的主人,燕王荊離,小友是超脫凡人的人,自當與我平禮。”
荊離?蕭易皺了皺眉,隨後眼中有驚色掠過,荊離。。。荊離。。。那不就是葉砌所說的,當年在公孫放即將成功的最後一刻以五千騎兵破去越國大軍,力斬公孫放的人?!
蕭易的身軀微微向後傾,心中突然就有無盡疑問湧了出來。
“你們。。。到底在籌謀一個怎樣的天下。。。”蕭易低聲說著,站了起來,對著荊離抱了抱拳:“修士蕭易,就此見過燕王了。”
他是修士,在凡間的地位莫說是荊離,就算是整片大陸的皇帝他都不需要禮待,修士是超然物外的,然而麵對著荊離,老人身上自然散發的威嚴讓蕭易也不得不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