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不論是大夏士兵還是赤玄士兵,在看向那個不斷吼叫的身影的時候,眼裏都不由自主泛起幾分敬佩。
“他在自殺。”葉砌身邊,一個赤色輕甲的男人看著楊證道的方向,聲音低沉。
這個男人的鎧甲樣式比之其他赤玄更加厚重,雖然是輕甲,他的身體強壯如同一頭獅子,麵甲下的眼眸暗紅,仿佛裏麵有濃濃血光無邊地獄在內,隻要映入那雙眼眸的景象,都會在瞬間顛覆,化作屍山血海。
赤玄軍第一統領,荊洛。
葉砌默默看著那個仿佛體力精力用之不盡的男人,漆黑一片的雙眸中微微有複雜與不忍之色湧現出來:“倒是個英雄。”
“如此大夏,尚且愚忠,助紂為虐,也能算是英雄麼?”荊洛低笑道。
“你錯了。”葉砌搖了搖頭,突然狠狠將手中長槍刺到地上,向前走去:
“所謂英雄,不在其主,在其本身,就如同百煉的劍,斬盡一切,最終斷折,然而別人再想起這把劍的時候,心中還是不免有所驚懼。”
男人一步一步地走,越過無數布陣的赤玄士兵,直至走到兩軍陣前。
他的前行,使得兩方的士兵都不約而同停止了廝殺的動作,不斷衝鋒的赤玄士兵也都策馬回頭,走回到本方陣營之中,而對麵的大夏士兵也都神情冷肅,忌憚無比地看著葉砌。
有幾個士兵一按身下弩機,就要對著葉砌齊射,楊證道卻是一揚手,阻止了這群人。
兩個男人目光對上,葉砌的目光冰寒,而楊證道的目光複雜且冷冽。
就是這個男人。。。僅用了短短幾個時辰,就將世人以為永遠不破的邯陽關,破了去。
兩人默默對視著,沒有想象中的肅殺,蕭易驚奇地挑了挑眉,在第十山修行的時候,蕭風也曾經給他看過一些凡世的書籍,上麵都寫過不少英雄和傳奇,兩軍陣前,廝殺的首領見麵,必定是殺氣滿溢,要不就是各懷心思,卻都恨不得將對方吞下去才對。
然而此時,葉砌跟楊證道隻是沉默著,也的確各懷心思,卻完全沒有半分的殺氣在內,就像是兩個好友闊別多年,終於得見,卻不知道第一句話該說什麼好,隻好沉默相對。
突然,葉砌伸手取下麵甲,露出他微微蒼白但卻沉凝的臉,男人緩緩張開雙臂:“將軍可看,葉某麾下,可雄壯否。”
楊證道目光移到葉砌身後,那密密麻麻的赤色,如同烈焰的海,每個人臉上都是漠然而且肅殺的表情,脊背挺得筆直,握著刀劍就如同握住了自己的命運,不禁微微點頭。
“再看,葉某刀刃,可鋒利否。”葉砌從身邊一個赤玄士兵手中奪過一把長刀,高高舉起,那刀上遺留鮮血,緩緩滑下。
“葉將軍的刀兵,可謂大陸至良。”楊證道歎息了一聲,他仿佛知道了葉砌的意圖。
“那麼,葉某的兵馬,可算忠心否。”葉砌將長刀歸還給那個士兵,突然伸手一招:“取我槍來!”
立時他插在不遠處的鐵槍就有人將其拔起,無比快速的送到陣前,葉砌伸手握住長槍。
“將之所向,莫不前行,將之所指,莫不前死。”楊證道點了點頭:“自然是極忠烈的兵馬。”
兩人再次對視,此時葉砌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楊證道也是輕笑起來,男人的眼中有欣賞之色浮現,他的年齡比葉砌大,從小就開始學習掌兵之道,可以說在為將的方麵,楊證道算是葉砌的前輩。
“楊將軍——”葉砌突而大聲道:“如此兵馬,如此刀刃,如此忠心,你。。。可認同!”
楊證道默然,他仿佛不想回答葉砌這個問題,隻是靜靜看著葉砌。
他的目光,已經告訴了葉砌答案。
認同,認同這一支兵馬,足以馳騁天下,認同這刀刃,可以斬破一切,認同這忠心,會一路追隨,直到他們的將,成為天下之主,萬死不悔。
葉砌往左方行走幾步,突然站住,抬手指向上方,他身邊剛好就是一個手持越字軍旗的士兵,四周仿若刮起了風,青底白字的軍旗飄揚起來,所有的赤玄隨著葉砌的手指看過去,頓時眼底就如同有火熊熊燃燒起來!
“你若降服,我讓你做我葉砌麾下,所有大軍的第一統領!他日葉某入主中都,天下降服,我封你為軍候!樓宇宮闕,香酒美人,唾手可得!給予你楊家應有的地位,封你家族為護國大族!跟隨我,今後這天下,有你楊家一份!”
“而非。。。邊關統領,四十不掌權!你楊家忠心夏朝多年,該還的,已經還清,該給的,已經給盡!隻要你今日跟隨我,楊家後世,繁華富貴功業名利,唾手可得!”
葉砌大聲說著,忽地握住那旗幟,高高舉起!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降者!不殺!”
隨著他高舉旗幟,赤玄軍同一時間高聲呼喊起來,聲浪震天,天上的層雲都被這聲浪震開,大地微動,一縷陽光從雲間縫隙照下,剛好照射在葉砌身上!
大夏軍中的人都默默看著葉砌,不少人眼中閃起幾分神往之色,更有甚者,緊握的刀兵都緩緩放下,楊證道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葉砌,目光柔和下來,他身上纏著繃帶,手裏握著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