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栽下秧就缺水，秧田有的裂了縫，幹得冒火。為爭一口水，左右上下，幾個生產隊鬧得很緊張。
西箐河分出一大股支流，流經中學校園後又分成幾岔，其中最大一岔穿街而過，下公路，再分三股，分流而下。
白天黑夜，沿線用水的幾個隊都派人來看守學校這個分水口。
吃過晚飯，男孩尾隨大人來守水。掙不著工分，但好玩。
離學校操場不遠，是一排喜樹，枝葉蓊鬱。樹腳下，湍急的水嘩嘩作響。水邊，是石塊和河砂鋪成的路麵。今晚要睡在這裏。
男孩攀到樹上，扯下大張大張的葉子，像撒錢一樣地扔下來，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
天太熱。男孩不想睡。旁邊那教室的汽燈熄囉，下自習的學生，說說笑笑，三五成群來到水邊洗漱。中學生才上晚自習，男孩自己才是小學生，還在江邊小學。
不一會，那些寄宿生屋裏的燈也一盞盞熄滅。燈一熄，水聲似乎更響亮，附近的蛙聲也更清脆。滿天星鬥。
“走，去整點宵夜。”兩個大人讓男孩守在分水口，他們到上遊不遠處捉青蛙。
獵手們凱旋歸來。男孩接過一份獵物，有些膽顫。他學著他們那樣，一隻手摁青蛙，另一隻手掐它的皮，掐破，然後撕——有點殘忍。他想罷手，但忍住囉。
青蛙一聲不吭，似乎一點也不疼。男孩自己卻開始不舒服，手指、手背又癢又辣。哦，它那身綠衣裳散出的毒液。
剝了皮，渾身雪白，嘴巴還在鼓動。男孩鬆開手，它蹬腿，起跳——唷，還能跳，還想跑。
篝火劈啪，煙熏火燎。青蛙肉總是那麼嫩——隻是太淡，忘了帶鹽巴：如果撒一點，隻要一點點，味道會十分鮮美。
男孩嘴裏咂巴，躺樹葉上睡去。那兩個大人也躺下，嘰裏咕嚕一會，也進入夢鄉。
睡夢中男孩聽見一陣吵嚷。有人偷水。但他睜不開眼皮。
又過好一陣時辰，男孩醒囉，這次不起個身不行。來到操場邊，正要在楊草果樹下撒尿，忽聽鼾聲起伏——他嚇一跳：這附近，還有這麼多人也在守水？
原來，溽暑難耐，那些寄宿的學生也抱著草席溜出來，跟守水人一樣，天當被，地當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