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在學薅秧。薅秧,最要緊的,是要辨得出稗子苗。
突然,泥水飛濺,男孩驚叫著跳上田埂。跺腳。隻見一大條螞蟥叮在他的小腿肚子上。它扁圓,紫黑,還透著金綠色的光亮。
男孩彎下腰,抖手去揪。又黏又滑,軟兮兮,揪不下,反倒是越揪越長。惡心得很。
婦人幾步過來,拿起鐮刀,貼著兒子的小腿肚子削下去,隻見那家夥立馬墮地,蜷成一團。男孩用鐮刀尖去戳,又惡狠狠地搗。這時,他瞧見自己腿上有個麻籽般的小包,烏著血。
男孩衝到溝邊,擠,再擠,一遍遍衝洗,直至流出的血變鮮豔,腿上隻剩一個紅色的針眼……
春夏之交容易缺水,細小的溪流被曬得溫吞吞的。溝邊、秧田,到處遇得見螞蟥,它們蠕動著,成片成堆。鴨子見了會高興得很,把長長的扁嘴殼一低,再縮回脖子——美食進肚。
可是,除了鴨子,哪個會喜歡——甚至樂意靠近——螞蟥啊?
“哞——”傳來大彎角水牛粗粗的低沉的叫聲。
挨不著水的地方,火辣辣的日頭下,它被拴在生產隊的大曬場邊,嘴裏嚼著幹穀草,嘴角掛著些白沫子。
咦,它今天咋個不下田,或者不到江邊拉木料?哦,是在曬螞蟥。水牛喝溝裏的水,很可能把螞蟥也喝了進去。因為它近來顯得懵懂、萎靡。
據說,螞蟥跑進人畜的嘴裏,不會被吞下肚,不會被消化然後屙掉,它隻會鑽進腦殼,吸腦殼裏的血,在腦殼裏越長越肥大……
螞蟥吸血,同時喜歡水——離不開水。在太陽下曝曬,不給水喝,這樣,螞蟥口渴,就會從鼻孔中鑽出來。
“真是這種?”男孩問。突然間,他覺得自己鼻孔裏有些癢。
他也經常伏下身子在溝裏喝水,伏下去喝水的時候,他還喜歡閉上眼睛——這時候,那水草叢中和花石塊下麵的螞蟥,給會趁機鑽進來?
我腦殼裏給會也有螞蟥?越想,男孩越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