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書升此刻就在東城區,接到通知後,第一時間趕過去,顯然要快的多,進了市政府大院,整個大樓黑乎乎的,隻是零零星星的幾個房間開著燈。於是他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停好車,沒有下車,靜待王黎民的到來。
等待往往是無聊的,腦海空白不知道想些什麼,然而此刻的薑書升,恰恰相反,怎麼處理這場家庭危機,是擺在麵前首要任務。有一點還是可以放心的,他跟趙群的感情並沒有走到盡頭,趙群也不會輕易拋棄這個家,時間可能是療傷的聖藥吧。
突然,一輛黑色的轎車進入了視野,憑借花池邊的燈光,薑書升準確的捕捉到“四個圈”,這是王黎民的車,低頭一看,可不嘛,八點了。王黎民的車準確的停靠在大樓門前,拉開車門便能上台階,這簡單的動作,足足五分鍾過去了,沒有任何動靜。
一種可能,王黎民可能是睡著了,秘書稍微讓他清醒一下再下車;還有一種可能,王黎民在接電話,接一個重要電話,不想讓別人聽到或者出了車怕分散注意力。
果然,幾分鍾後,前排副駕駛的房濤跑了出來,迅速的拉開了車門,用手擋在車門上沿,動作嫻熟標準。王黎民彎腰出來,他手裏提著一件外衣,交給了房濤,回頭張望一眼,便開始爬台階。步履沉重,需要用手扶著膝蓋部位才能再邁一步。
看到眼前一幕,薑書升突然意識到,這個快五十歲的中年末期男子,有些可憐。入仕大半生,先是鬱鬱不得誌,荒度年華,好不容易盼來了伯樂,卻又出現了“硬傷”,前途渺茫。他不僅聯想到了自己身上,我混到那個年齡,能夠爬上什麼級別?廳級?還是正縣就到頭?我有什麼資格可憐別人,還是想想自己吧。
時間的拿捏,這是一門官場學問,彙報工作同樣是這樣。去早了領導屁股沒坐熱,一些緊急的事情來不及布置,那你站在那顯得尷尬;去晚了,讓領導等你,也是不對的。
十分鍾後,薑書升再一次聯係到了房濤,房濤明確告訴他可以上來了,記住一點,時間要快一些,王市長整整兩天一宿沒合眼了。薑書升小聲詢問是不是因為“扶貧路塌方”的事情,房濤沒有否認。
薑書升一口氣爬到了六樓,房濤正在洗刷間給王市長清洗茶杯,抬頭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點點頭,示意市長在辦公室,直接過去就可以。薑書升喉嚨裏擠出了“吭”一聲,發出點提示音。
開門看了一眼,王黎民正坐在沙發上,“啪啪”的抽著煙,表情疲憊至極,薑書升猶豫了片刻,才走了進去,小聲喊一句:“王市長……”
王黎民深深吸了一口,提些精神,不祥的語氣問道:“扶貧路的問題,查清楚了嗎?”薑書升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有,區裏每個部門意識到了問題嚴重性,都在扯皮。單憑區一級的紀委,根本無法深入。”
王黎民驚訝於薑書升的直接,急火攻心,“你沒查清楚,你過來找我幹什麼?沒查清楚你還活著幹什麼,為什麼不去死!”這樣的話也能從一個市長嘴裏說出來,有些喪失理智,薑書升畢竟年輕,也有些毛了,大聲抗議:“是你的秘書給我打電話,讓我半個小時後趕到市政府的。”
王黎民用力掐死了煙卷,意識到剛才的話失態,變換了口吻,指著薑書升罵道:“你這是在害我!你是坑我!坑我你知不知道!我什麼也沒有了,都被你害了,被你害了!”
薑書升沒有吱聲,他了解王黎民,王黎民從政的一切出發點,就是為了升官,碰到這樣的突發事件,定然是阻擾了他的升遷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自己又被他看好,能夠出政績,這次出了意外,氣急敗壞。
王黎民發泄夠了,哆嗦著再一次點上了香煙,吐吐的連續吸了幾口,“省裏下了死命令,由省委派出督導組,一竿子插到底,來調查這次道路塌方的事故。”
薑書升點點頭,表示歡迎,“這樣最好,區裏根本奈何不了那幾個部門,都在推辭。”不料,王黎民嘲笑的口吻,“不是無法開展工作,是你們源東區爛透了,整個官場都爛了,沒有任何一位官員考慮工作、關心人民,全都在阿諛奉承、偷奸耍滑。這是一種悲哀,一種新時期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