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杜安回到北京,繼續開始過他的單身生活。日子也依然如故,天氣暖和了一點,他便開始背著相機到處跑,而且但凡時間富裕一點,便會約上兩個同樣玩攝影的好友一塊往遠處走走,遠遠近近的,也就去過了不少的地方。走出了辦公室,也走出了北京,徹底擺脫了那個鋼筋混凝土的世界之後,他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生活在那麼小的一隅裏。
他也開始慢慢領會了那句早已記不清出處的話:眼界決定世界,世界決定境界。
四月份的時候去先鋒劇場看《兩隻狗的生活意見》遇上了一個姑娘,這姑娘是杜安在場內用微信搜出來的。剛巧姑娘也是一個人來的,這屬於瞌睡遇到枕頭,一場話劇看完,兩個人已經嘻嘻哈哈的聊的很熟了,便相約著一塊再去宵個夜。姑娘叫安憶婷,蘇州人,也任職於一家蘇州的公司,是去年北京分公司成立的時候,才被老板調過來工作的。她非常喜歡看戲劇,而且跟杜安一樣偏愛先鋒戲劇,正好趕上這段時間杜安正在瘋狂的追孟京輝的戲,基本上是演一場就看一場。
後來,兩個人相繼約著一起看了很多場孟京輝的劇,什麼《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戀愛的犀牛》、《空中花園謀殺案》、《琥珀》、《豔遇》、《三個橘子的愛情》等等,這也成為了兩人之間最主要的聊天內容。這也是兩人最喜歡的約會方式,當然,期間也還一起看了很多其他導演的戲。
兩人一起約會最常見的情景,就是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劇場裏,後來杜安統計過,蜂巢、先鋒、人藝,是他們當時去過次數最多的三個劇場。
安憶婷平時工作很忙,他們並不是每周都會見麵,當然,也有的時候,一周見上好幾次。兩個人幾乎不會探尋太多問題,關於對方生活和工作的具體內容,話題趕上了就說兩句,但絕不會刻意的去打聽什麼。遇到一方言止,另一方必定也禮貌的不再追問,話劇、電影、小說才是他們聊天的主要話題。
杜安一度深深的感覺到,這個比自己隻小兩歲的女人,一定也是個有故事的人,甚至還有著一些不同尋常的經曆。
但這些都僅是猜測,未經證實。隻是,很難想象她從前經曆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愛情,也不知道她曾經做出過怎樣的抉擇和取舍,現如今才能夠表現出非凡的淡定和冷靜。隻有在兩人一起回味劇中情景時,偶爾聊的忘乎所以了,她才會表現出片刻失控的興奮或悲傷。
杜安隱隱感覺到,那才應該是她本來的麵貌,她一定也曾激情滿懷過,為愛癡狂過。後來,也許逆來順受了,也向現實低頭過。每當她出現情緒失控的瞬間,杜安都會直視她的眼底。她會突然顯得惶恐而不安,匆忙閃躲,對這種犀利的眼神避之不及。杜安卻在那一瞬間,依稀能夠看見她眼底流露出的滄桑,隻是平時被包裹的很深、很緊密,以至於很難去獲悉那些故事的原委,甚至無法分辨她眼神中的情緒到底發生著多大的起伏。
安憶婷隻要不說話,便是個極其安靜的人。杜安沒見過她工作中的樣子,但至少生活中是這樣的,甚至連做-愛都很安靜,這也是讓杜安覺得她很無趣的地方。
有一次看完話劇之後,在回家的路上,那也是杜安第一次問她:“要不要去我那?”
她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隻輕輕:“嗯”了一聲,聲音中也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便再沒有任何表示了。
杜安停好車後,她安靜的下車,安靜的上樓,安靜的進屋,安靜的洗澡,安靜的上床,就好像隻是在完成某組規定動作似的。從進屋之後,兩個人可能連20句話都沒有說到,這中間還包括,喝水嗎?洗澡嗎?什麼什麼東西在哪?等等的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直到床榻之間,雲雨之後,她側著頭躺著,靜靜的看著窗欞發呆,杜安也就徹底失去了跟她互動的興趣,隻逆著月光看著她閃動的睫毛,陷入了很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