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文學研究
作者:吳愛華
美國黑人女作家托尼·莫裏森第二部作品《秀拉》在出版時曾掀起了文學評論界的一場軒然大波,爭論的焦點在於對待黑人女主人公形象褒貶不一的評價。然而這本書卻在1975年被提名參加了美國書評獎的評選。在幾年後,托尼·莫裏森成了美國曆史上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作家。評論界把托尼·莫裏森的包括《秀拉》在內的幾部作品統稱為“成長小說”,因為它們都探討了黑人心酸的成長經曆。
著名文學評論家馬科斯給“成長小說”下了一個最為貼切的定義:成長小說展示的是年輕主人公經曆了某種切膚之痛的事件之後,或改變了原有的世界觀,或改變了自己的性格,或兩者兼有;這種改變使他擺脫了童年的天真,並最終把她引向了一個真實而複雜的成人世界。根據“成長小說”的定義及其特點,我們把《秀拉》定義為一部成長小說。但是這部小說不同於華裔美國文學中的成長小說,因為它沒有探討文化身份的兩難選擇問題,如任碧蓮的《夢娜在希望之鄉》。它也不同於其他非裔美國文學中的成長小說,因為它探討的不是美國黑人男性的成長故事,如托尼·莫裏森的《所羅門之歌》。《秀拉》另辟蹊徑,把敘述的焦點放到了黑人女性身上。描寫了在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等多重壓迫環境下美國黑人女性成長的艱難。小說作者一方麵再現了黑人女性悲慘的命運,另一方麵,通過塑造秀拉這一“反叛”女性形象來揭示女性獨立自主意識的覺醒,對社會和傳統的抨擊。本文將從成長小說的敘事結構、成長中的頓悟、成長的引路人來說明美國黑人女性處於一個多重邊緣位置的群體成長的艱難,見證黑人女性自主意識形成的過程。
一、敘事結構
經過研究發現,許多成長小說都具有相似的敘事結構,其走向為:誘惑—出走—考驗—迷惘—頓悟—失去天真—認識人生和自我。《秀拉》這部小說的敘事結構是這種模式的變體。它的故事發展經曆了天真—迷惘—頓悟—出走—回歸這樣一條路線。為了便於分析,可以把它分解為離開梅德林之前和回到梅德林之後這兩個階段。
(一)離開梅德林之前
黑人女孩秀拉十八歲之前都是在梅德林的“底部”居住的,在她離開此地之前她親身經曆了種族歧視的泛濫成災給黑人帶來的沉痛災難,以及家庭變故對她身心的嚴重戕害。
故事發生地“底部”的來曆就是白人欺侮黑人的一個實例。白人主子欺騙黑人奴隸,許諾他完成非常繁重的雜物後,獲得自由和一塊河穀底部肥沃的土地。結果,農民得到的卻是貧瘠的山頂。當他詢問主人時,主人回答說:“可是當上帝往下看的時候,就是低地啦。所以我們才這麼叫啊。那是天堂的底層——有著最好的土地呢。”【1】這件事充分說明了白人對黑人的愚弄和黑人備受白人壓迫的窘境。種族歧視不僅存在於土地的分配上,還存在於車廂裏。秀拉的好友奈爾在與母親去新奧爾良看望病危的外祖母時,不小心上錯了車廂,她們誤進了白人所在的車廂,奈爾的母親直接穿過這節車廂到黑人車廂去,然而,一個白人列車員發現後就用威脅的口吻對她說:“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這句話嚇出了她一臉的汗珠,她極力地辯解並賠上討好人的笑臉。而這一切在初出茅廬的女兒眼裏看起來卻是那麼的惡心,在她心裏她把母親描繪成了在肉鋪門口被一腳踢出來的搖著尾巴的小狗。黑人卑微屈辱的麵貌展現在了讀者麵前。
如果說以上就是秀拉所生存的大的社會背景的話,那麼家庭的變故則是她成長的小背景。秀拉的祖母夏娃年輕時嫁給了一個男人,他們生了三個孩子,經過五年傷心失望的婚姻生活後,男人拋棄了他們。夏娃為了養活孩子不得以在火車下軋折一條腿來騙取保險金從而維持了一家人的生活。不幸接二連三地在這個貧窮痛苦的家庭中上演著。夏娃親手燒死了染上毒癮的兒子,女兒漢娜自焚,所有這些都被秀拉看到了。正如芮渝萍所說“天真幼稚的年輕人總有一天會發現某些罪惡,但一個人成長的標誌不是發現罪惡,而是如何麵對他發現的現實”。秀拉與好友奈爾達成了一種共識:“在這個社會中,她們既不是白人,也不是男人,一切成功和自由都沒她們的份。”【1】懷著對黑人社區和支離破碎的家庭的失望,秀拉離家出走了,這一走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