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沈琦緣並沒有動手,隻是將枯雪放在蘇桑梓右手邊的課桌上,示意這柄刀的使用權仍屬於他,她的眼神寸步不讓的與蘇對視,嘴唇倔強地抿緊,一語不發。
熟悉沈琦緣的人就會知道,這是她在主動認錯,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女孩,身上籠罩著無數光環,從不會主動向人低頭,也沒有人能強迫她低頭,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起點,這輩子都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樣學會低頭妥協。
然而蘇顯然不屬於熟悉她的那類人,所以他沒有伸手去拿刀,沈琦緣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著,活像兩隻氣鼓鼓的牛蛙。
天台上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隨後響起鐮鼬獨特的嬰兒啼哭般的嘶鳴,蘇桑梓臉色一變,拽著沈琦緣的手就往教室外衝去,隨手抄起放在桌邊的唐刀。
蘇桑梓的腳一瘸一拐,沈琦緣因為受傷的緣故也有些步履踉蹌,兩個人在走廊裏飛奔,姿勢絕對談不上好看,就像舞台上跌跌撞撞的小醜,動作惹人發笑,但沈琦緣心中卻感到一絲久違的溫暖,這種溫暖不是眾人的讚譽和鮮花掌聲能夠帶給她的,仿佛年幼時父親牽著她的手掌在河岸邊奔跑,兩個人無憂無慮,那份溫暖就好像父親回頭看她時慈愛的目光。
在最危險的時刻,蘇沒有拋棄她,哪怕之前她曾經握緊刀柄,想要對他拔刀相向。
“對不起。”
在樓道口拐彎的時候,蘇依稀聽到女孩囁嚅的聲音,她故意落後半個身位,似乎不想讓人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握在一起的手是那麼堅定,仿佛即便是天荒地老,也依然會不離不棄。
蘇桑梓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眼中的金色如潮水般緩慢退去,剩下一抹清亮的銀色,宛如夜色中流淌的水銀長河,安寧靜謐。
身後沒有妖魔追來,似乎鐮鼬並沒有發現腳下的樓層裏有兩名氣喘籲籲的逃亡者,蘇帶著沈琦緣一鼓作氣衝出樓道,隻要再往左奔行一百米,就是地下人防的三號入口,到了那裏他們暫時就安全了,為了方便災難來臨時師生能夠快速逃離,地下人防的入口就建在教學樓的旁邊。
蘇桑梓猛地停下腳步,沈琦緣猝不及防之下撞在他的背上,剛剛結痂的傷口瞬間破裂,鮮血一絲絲滲了出來,沈琦緣手忙腳亂的掏出紙巾想要幫他擦拭,卻被眼前地獄般的景象驚住,忘記了手上的動作。
三號入口的台階上,匍匐著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地麵,像小溪一樣潺潺流淌,花花綠綠的內髒碎塊與森白色的骨骼浸泡在其中,仿佛一鍋大雜燴。屍體的臉部已經被啃咬得辨識不清,但僅憑他們身後背負的刀劍,沈琦緣依稀能夠猜測出他們是和自己一樣剛剛上完劍術課的學生,說不定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學。
沈琦緣再也忍受不住,蹲在路邊嘔吐起來。
蘇桑梓緊握著刀柄,手背上青筋畢露,他的目光看向三號入口處,加厚的鋼質大門如他所料已經從裏麵被反鎖上,但堅如壁壘的門麵上布滿了淩亂的抓痕,仿佛有野獸在上麵瘋狂撕扯過,大門中間的部位已經被破壞,出現一個黑黝黝的洞口,看尺寸剛好能夠讓一頭鐮鼬蜷縮著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