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評】

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氣質,從奏鐺、瑤族長鼓舞、盤王大歌等這諸種符號,我很真切地看到了瑤族的氣質。漫長的歲月裏,瑤族人民擯棄了自身許多創造的缺陷,以挑剔的個性傳承了自己的文明精髓,而那些被擯棄的,在瑤族人民的心中就像沙灘上的足印一樣,隻要潮水一到就一點痕跡也不剩了。我的意識中,瑤族的曆史就這樣,它永遠都在珍視自己最好的,並把這種優秀貢獻給了人類。奏鐺,這一瑤民族還盤王願的經典樂章,作為一個古老的文化符號,它有時候也會像一隻疲倦的雄鷹一樣沉睡一會,然而,瑤族人民隻要一想起他們的先祖,這個優秀的傳統就無法被阻隔了。其實傳統是一個擁有更廣泛意義的事物,它既在向人宣示不朽,也不會讓人們放棄對它所固持的偏見。

天地似乎被一場漫長的烈火烤焦。長時間沒見到一滴雨水的瑤民不得不選擇逃亡,準確地說,是逃到他們的故地黃河一帶去。本來經曆千辛萬苦來到湘楚之地的瑤胞們,在這場罕見的大旱災中,不得不再次集體大遷徙,重新回到他們的故地去求生保命。

可是,要回到自己的故地,要回到黃河大地,要回到長江中原,要回到北方水域,最大的障礙就是大海。無奈,十二姓瑤族同胞隻好按照他們各自的族姓,坐上十二條簡陋的木船,踏上了他們的回歸苦旅。

然而,咆哮的大海又怎麼能讓他們那般簡陋的船隻順利航行呢?海浪一個一個在拍打撕咬著他們的木船,狂風在吹打拍擊著他們的身子。在如此惡劣的航行中,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被大海吞噬。就在這生死攸關之際,一個老人似乎突然看到了他們的先祖盤王的影子正在海麵上向他們招手。盡管這本來就是一個傳說,在這樣一個傳說裏出現在海麵上的盤王,我們完全可以想到那是求生的瑤人的一種幻覺,但那個老瑤人還是深信不疑地認定,是他們的先祖盤王來拯救他們了。於是,他以一個部落酋長的身份迅速跪在船頭上,向自己的先祖叩頭求救,並許下一個報答盤王的大願,其他瑤胞也紛紛效仿。沒想到,奇跡真的出現,滔滔奔湧的海麵頓然風平浪靜。

因為盤王先祖的護佑,十二姓瑤胞全部安全抵達了自己的家園故裏。

當風調雨順的年月終於到來,瑤族子民並沒忘記自己的諾言,在黃河古道上點燃了香火,跳起了原始的祭祀舞蹈,虔誠地跪拜自己的先祖盤王。

這就是瑤族同胞還盤王願的一個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傳說。奏鐺,就是這個傳說的一曲經典樂章,一個用現代語詞喚醒的瑤族文化符號。

沉睡在《盤王大歌》悠長鼾聲裏的奏鐺,也不知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歲月演繹成了一種流傳在江華瑤族自治縣及附近瑤族地區的一種最古老的文化娛樂鏡像。

我們不妨先看看《評皇券牒》的記載:“王瑤子孫各戶侍奉盤王大帝、三廟大王,長腰木鼓,吹笛笙歌,鼓板隨唱,男女連夜達天轉地。”王瑤子孫這種“調踏盤王”,其實就是瑤族同胞將祭祀與娛樂相容並蓄的“踏謠”活動。唐人崔令欽在《教坊記》也說到:“以其且步且歌,故謂之踏謠”。可我們的瑤族同胞卻更喜歡用他們的瑤話,把這種在漢語中意為鼓樂或作樂的祭祀娛樂叫做奏鐺。

瑤族的奏鐺活動,就像兩條大河一樣,以其兩種不同的水勢奔向它們共同的交彙入海口。

第一個河道固然要追溯到他們那個遙遠的曆史傳說,也就是盤王上山打獵被羚羊角刺墜入懸崖而亡後,其子孫將其死訊報知評王,評王敕賜王瑤子孫敬奉陰魂,其子孫便“糝雜魚肉,叩槽而號”,最早祭祀盤王,傳燈接代的場景。

第二條歲月的河道,就是那場驚心動魄的漂洋過海事件發生後,瑤族同胞“還盤王願”的祭祀過程。在“還盤王願”祭祀活動中,瑤胞們且歌且舞,並逐漸發展形成了這個民族在這種祭祀活動中固定的音樂、器樂,還演繹出儺戲、祈神、傳燈、香火傳承、民族延續等文化內容。到了明朝,已經完全形成了它固定的活動模式。

進入清代後,由於瑤人不斷遷徙,過著刀耕火種的日子,再也沒有更多的財力去還願,於是就在祭祀時同時還願,將還願融入祭祀中,將生活中的種種習俗也融入還願中,將道教滲入其中,用“還盤王願”取代了奏鐺,使其內容更加豐滿,宗教意味更加濃厚。其中,宗教、神話、傳說、曆史、生產、生活、風俗、歌詞、曲調、舞蹈等等,就像大瑤山的野菌子一樣,全都冒了出來,開得滿山都是。

掛燈

圖片提供永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

瑤族同胞的奏鐺,都是一種集體行動,一般是一寨或多寨聯合舉行。一寨舉行由寨主即頭人組織,多寨舉行則由各寨頭人聯合組織。寨主的職責,就是請一個或者兩個巫師和男女歌手各一人,並決定舉行日期和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