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爹打著哈欠,咂巴了幾下老嘴子,對著前頭的沈氏說叨,“哎——哎——哎呦,我說老婆子,你這是,你幹甚起的這麼早哩。”
沈氏不理會他,自顧自的走著,“你懂啥,我這是要吃飯去哩。”
楚老爹倆手背著身後,“那二叔公家的兒媳婦都在哩,人兒起來了給自個兒的公公下飯,那能少了咱倆的麼。”
沈氏撇撇嘴,“就是麼,人家二叔公一早起來吃的是自個兒的兒媳婦孝敬的飯,那我咋不能哩,我這就要去老二家,叫那老二媳婦給我做飯。”
楚老爹搖了搖頭,“哎呦,我說你啊,你至於麼,不就一頓飯麼。”
沈氏擺了他一眼兒,“你知道個啥,那擱人家灶裏吃飯,你能吃得飽麼!”
楚老爹說叨著,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哎,你這人兒,昨個兒是八月節,那老二一家睡得肯定晚,你這——這——這麼早就砸門去,像啥樣子麼?”
沈氏瞪著自個兒的男人,“你個老嘴子——唔。”
她本想著說叨啥的,可這會兒看著楚老爹,連帶著她也想打哈氣了,隻能抿著嘴兒回過打去。
楚老爹打完哈氣,眨巴眨巴混濁的老眼,看著自個兒的婆姨說叨著。
“哎,我說你啊,這老二家的我瞅著不錯,挺靈透的一個女子,這楚戈能尋著這樣的一個婆姨可是好哩,你幹啥老擠兌……”
沈氏不耐煩的一擺手,“去去去,我不稀的和你說!”
楚老爹瞧著說不通了,說叨了一句,手背在身後,自個兒腿腳快的走在前頭。
沈氏尋著路上了土坡,盯著楚老爹暗自嘀咕著,這老嘴子知道個屁,她現在不給二老家的一點厲害嚐嚐,壓壓這個刺頭,那這小婆子以後還不得騎在她脖頸子上拉屎啊。
那昨個兒在二叔公家裏,瞧著那嬸兒呼喝自個兒的兒媳婦那樣,她和人家一比,自個兒還真沒個當婆婆的派頭。
早先老大家的進們那會,她想著人家是大戶擱出來的,一開始沒叫她多做,自個兒早起做飯,洗衣幹家務,可最後卻是把這個小婆子個慣壞了。
可現在都到這份上了,她這個做婆婆的還是不能呼喝那老大婆姨,一來是這婆子懷著楚家的苗子,二來又因為老大那事……
想想沈氏就來了氣,一路上又絮絮叨叨的罵著楚福。
說著要不是他,自個兒也不用看那婆子(文氏)的臉色了。
其實要說起這事,還得從楚家老大的活計開始嘮起。
這楚福原先是一家大戶院裏做長工的,也就是些搬搬抬抬的活,可這樣的活計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不留神就能給闖出個大禍來。
這不幾天前,那家大戶的姨奶奶要挪房,叫他過去抬家物什。
那茬他搬著一麵大銅鏡,進了屋裏沒留神絆了一跤,把人家條案上的一個大花瓷瓶給碰著地上,摔了個粉粉碎。
這下可要了那姨奶奶的命了,嚷嚷著說了,那大花瓷瓶是啥啥年代留傳下來的稀罕玩意,現在可沒地尋去,非得綁了楚福去見官,定要叫打給幾十大板子坐大牢不可。
沈氏和楚老爹聽著人來報信就給嚇軟了,他們啥時見過這陣勢啊。
那時好著文氏挺了個肚子回娘家,求著自個兒的娘親托人給說和著,答應了給那戶姨奶奶十幾兩銀子做賠償才了的事。
文氏當時心氣也硬,想著不論花多少銀子也得把自個兒男人贖出來,雖說這些銀子是打算用來置辦大屋的,那茬錢數不夠,沈氏還把那間平屋也賣著出去湊錢了,反正不多時也要住著大屋了麼。
那姨奶奶聽著話了,自個兒也尋思的好,她這押著楚福見官,對她來說也沒啥好處,這十幾兩銀子交到她手上就進了自個兒兜裏。
反正家院裏那些古董她又偷不出一個賣去,幹脆瞞著大戶老爺,收了銀子就把楚福給放了出來。
好麼這茬就過去了,可楚福是受了文氏娘家的恩惠,這楚家就得念著文氏的好了。
沈氏越說越心酸,“哎呦,你說我咋這命苦哩,老了老了,還是個伺候人老媽子的命,我給你們楚家生著幾個娃子了,個頂個都是帶把的……”
楚老爹聽著耳頭都疼開了,這女人嘴碎愛念叨,擱誰身邊都鬧心。
可要是換個年小甜嗓的婆姨,這嘟嘟喃喃的倒有些個情趣,但是沈氏這粗啞嗓子,那鑽進腦袋裏跟把鋸子似的。
這茬到了楚戈家院子口上,楚老爹惱火的說叨著開始敲門,可還沒敲著幾下,那院門就開了。
“成了!再別叨叨了……(咚咚咚)……一天到晚嘚啵嘚啵的……(咚咚咚)……還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