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流月的眼睫動也未動,隻是看著身形單薄的離煙和飛逼漸近的劍影緩慢而又深情的笑了起來,那笑意映襯在滿園滿天的黃葉下,顯得有些不太真實。
離煙的整條左臂突然一麻,眼見著那被內力灌滿,不摧不折的軟劍就要擦上流月的耳畔,腳底不自覺的往前蹭了蹭,一時心裏揪緊了起來。逸風抖了抖右臂緩緩轉過身來,甫一站定,便隻見流月抬手拂發般自然的將那沒入樹幹兩寸有餘並渾身響著滑膩鐵戈之聲的軟劍穩穩彈開,“嗡”的一聲,一樹黃葉抖簌聲乍起,流月換指為掌,尚還溫熱的劍柄仿佛得此召喚迫不及待似的,乖覺的落入他手中。
離煙低頭淒淒一笑,撇下身後一臉淡漠的逸風走向流月身前,腳步輕快,“這身氣派,拿出來嚇唬誰呢。”
流月握著劍柄上還未散盡的餘溫,見離煙一臉柔順的望著自己,還未待回神,肩頭便攀上了一隻素手,流月身子一緊,那劍柄也好像越發的燙了起來。
離煙拂落流月肩頭的黃葉,一時心靜如水,便淺淺的笑了起來,“好身手。”
流月似是未曾料到離煙此語,愣了愣,也勉強的笑著回道,“你也是。”
“逸風哥哥,我這次來,是有事求你。”
“什麼?”
逸風站在原地猶豫著是否要迎著離煙走上前去,卻見流月仍保持著那個看似閑適卻又蓄勢待發的矛盾動作立在她身後,莫名的心裏一恨,便就遠遠的看著,不再言語。
“上次你說得了幾匹雲錦打算送我,如今我便是來討這幾匹好料子的。”
逸風聞言微詫,頗為不解的瞄了瞄流月,又看了看離煙,語氣略顯生澀道,“煙兒與我還講什麼‘求’字,再說那料子本就是給你備的,在我園子立時可取。”
離煙不覺得抬起左手別了別鬢角,笑得十分好看,然而整個人卻在那血透生豔的藥布顯襯下生出了些許詭譎陰森來。
“如此甚好,倒也不必取了。裁幾身好衣裳,留在這兒供我換洗便是。”
話音剛落,流月便將軟劍反手一抽,幾步上到離煙身側,將她那隻浴血殘破的手捧了起來,聲色嚴厲道,“逸風,你去我房裏拿藥來。”
逸風緊緊鎖死眉頭一臉怔愣的看著仍舊麵無波瀾的離煙,那神色仿佛是在打量著一個陌生人。
“逸風,”流月不鹹不淡的喚了一句,一邊將離煙扶坐石凳上將劍隨手一擱,一邊將桌上的幾隻粗茶碗提了起來,“一起吧,給你們泡茶。”
(二)
蘭心的意識剛有恢複,便發現自己正被踏雪打橫抱在懷裏,陌生的苦竹味登時燒得她耳根一熱滿麵緋紅,掙了幾下,卻覺身不由己,不得不低聲開口道,“踏雪公子,放我下來。”
踏雪隻是仿若未聞,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緩慢。
蘭心被他身上的苦竹味熏的昏昏沉沉,還想說些什麼,卻擋不住神思又開始模糊起來,手一鬆,滑了下去。
踏雪知覺懷裏的人呼吸又沉滯了起來,狠狠吐了口氣,停下步子略略垂眸瞧了一眼。
然這似有似無的一眼落在幼平眼裏,卻仿佛帶著欲說還休的柔情,幼平將懷裏的人兒一緊,登時被憤怒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