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篤篤…”
一合的大掌仿佛是被那叩門聲燙了一樣忙的抽了回來,劉管家看了看他,似乎有些動容,“進來。”
楊係半推開了門,一張頗為標致的俊臉揚了起來,“劉管家,易先生到了。”
劉管家衝他點了點頭,起身迎了出去。
“劉管家,近來可好?”
一合聞聲呆住,不覺半垂著頭暗自打量。易先生穿著一身好似道袍似的粗布衣裳,一根看起來還很新鮮的木頭枝子挽著一把灰白的頭發,那雙渾濁的眼睛嵌在滿臉的褶子間,其相貌風骨確確有些對不住齡草堂“雙易回春”的名號。然他這一開口,那稚嫩如新的童聲卻讓人不能不歎,此或世外之人,甚至還教人有些悚然。
饒是相熟的劉管家,也聽得肝膽一顫。
“還好還好,咳…”劉管家悻然一笑,略顯落寞的搖了搖頭,“我是想好,可惜歲月不饒我啊。”
“還是要平日裏注意調養,”易先生撩袍而坐,顯得十分熟稔從容,“要不我先給你切切?”
劉管家笑著鉗住易先生探出來的手,又往那床上的人兒送了一眼,“易先生請。”
易先生好像這才看到那床上還有個人似的吟了一聲,笑了兩聲就勢起身往那邊走了過去。
楊係看了眼一合,見他不動,便大跨兩步也跟了上去,熟練的置凳墊枕,一切做的恰到好處全無聲響。
“嗯……”默了半晌,易先生才鬆了鬆指頭“你們府上的普洱也不給我嚐嚐?”
劉管家看了看一直侍立在旁的楊係,輕輕一笑,“總還是要守您的規矩,您發話了才要上茶。”
楊係拍了拍掌,門外便有一個鶯酈似的人聲輕輕傳了進來,“易先生,月眉來給您奉茶了。”
“吱呀”聲起,一朵柔粉戴蕊的康乃馨閃了進來。一合眉眼登時一軟,仿佛水浸過的一般清清亮亮。
易先生隨劉管家一同落座桌旁,似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撫了撫袖筒,“這丫頭挺好。”
劉管家不覺一愣,見易先生一副悠悠然的模樣,心裏默默打起了鼓。
“瞧瞧,”易先生笑眯眯的抬手一指,圓圓的指甲修剪的極其工整,“要論這撬茶的功夫,我就沒見過比月眉丫頭更漂亮的了。”
月眉羞羞赧赧的一笑,將注滿了滾水的老銅壺提了起來,“易先生謬讚了。”
“這茶存的真好,一點兒黴味都沒得。”
劉管家看了看正在暖杯的月眉,又裝作不經意的掃了一眼獨立身側的削瘦少年,眼角漸漸爬上了些濃濃的寬慰笑意,“黎府所有的香茶可都是月眉在管,連我們王妃身邊的香茶丫頭,都是月眉調教的。”
楊係見那紅濃的茶湯已經被薄薄的白瓷敞口杯裹了起來,與有榮焉的笑了笑。
易先生靜靜的坐在那杯茶香氤氳的熟普洱前,一時像是走了神,劉管家見狀聳了聳眉心,卻也不急著說些什麼。反倒是月眉與一合,不約而同的側目打量著不做聲的易先生,兩人的眼神不小心一撞,空氣中便仿佛響起了烈火烹油的滋拉聲,正燒的月眉紅透了耳根。
楊係有些別扭的看了看蘭心。
屋裏突然靜的有些瘮人,唯有她那遊絲似的呼吸聲還在均勻的起伏著。
易先生吸了口氣,這才端起杯子啜了起來,“脈沉澀,體自寒。抓幾副熟乾地黃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