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裏,一輛馬車晃晃悠悠地穿過城門,緩緩朝一片密林駛去。馬車的背後是一望無盡的黑暗,眼力好的人或許能隱隱約約看出城牆上張貼的一幅巨大的紅紙,紙上赫然寫著皇帝新下的告示:王爺鳳澤與將軍之女雲夢菲於下月完婚。不過,字顯然是看不清晰的,唯有那刺目得如血一樣的紅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風吹起,卷起地上散落的黃業,也卷起行人離亂的發。樹木伴著狂風瘋狂地舞動著,像是要把馬車“咯吱”“咯吱”難聽的叫喚聲吞沒。
“公子,前方還有十公裏就走出鳳城了。”駕馬車的男子向車內的人稟告。夜色裏看不清此人的樣貌,唯有那清澈的聲音久久在林中回響。
“嗯,辛苦了。”馬車裏傳出淡淡的回應,似乎有些疲倦,又似乎是天生的慵懶。
駕車的人聞言,身體一愣,複又恢複原樣,隻不過手上鞭打馬兒的頻率又加快了些。常年跟在公子身邊的他,又豈會不知公子語氣中的含義。兩人常年習武,這樣的環境沒人會睡得著吧。
馬車有些著急地向前跑著,“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在林中顯得尤為清晰刺耳。
次日淩晨。
“公子,前方已有人家。”天將蒙蒙亮,一切都處於靜謐當中,盡管視野依舊受阻,可仍舊能讓人分清周遭的事物。
“好。”被喚作公子的人略略應了聲,抬手撫了撫兩鬢凸起的太陽穴,然後伸出一隻手掀起馬車帷幔的一角,眯眼掃了掃四周,最後又將視線落在駕馬車的男子身上。
“噗!”看到駕車人的衣著樣貌,公子有些忍俊不禁,“晚上看不清,還道你隻是穿了較為深色的衣服,卻原來是全身黑啊,倒像是一隻黑烏鴉了。”說罷,又很沒形象地捧腹笑了起來。
“公子!”被公子這麼一說,男子有些尷尬,但同時有鬆了一口氣。公子可以開玩笑了,說明精力也不是那麼差。平日裏,自己總穿淺色的衣服,從未穿過黑衣,也難怪公子嘲笑了。
“阿寂,這地方……”公子笑夠了,又將視線轉到前方視野模糊的人家裏,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有種毛毛的感覺。
阿寂就是這隻黑烏鴉了。男子名喚尤寂,跟隨公子多年,明裏是公子的護衛加朋友,暗地裏卻是一暗衛,不過性質相同,都是要保護公子。而這位小公子,此時名喚史然。
“嗯,是有古怪。”本來隻顧著趕路,沒看出什麼異樣,聽公子這麼一說,倒真有點不舒服了,曾經在血泊裏摸爬滾打的他,似乎再次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阿寂,停車。”史然探出頭,定定朝尤寂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不如下來看看情況也好。
“好。”說罷,兩人都下了馬車。
周圍空蕩蕩的,明明有房子,而且房屋完好,卻還是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四周靜悄悄的,連一隻烏鴉也沒有,死一般的寂靜。與寧靜不同,寧靜或許還有鳥鳴,還有露水滴滴,然而,這裏了無生氣。若說沒有生氣也不對,因為四周的樹木鬱鬱蔥蔥,像一個巨大的墨綠色罩子,將人困在這幽幽之林,葉片肥大,樹木茂盛的不肯掉一片葉子。
“這不對,沒有落葉。”史然微微皺了皺眉頭,秀氣的臉上布滿凝重。雖然在深宅裏養尊處優,沒經曆過大風浪,然而習武的他還是有著敏銳的觀察力。
尤寂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緊抿著薄唇,不發一聲,默默朝前方看了又看。突然,他的眼睛一眯,薄唇輕啟:“鬼城。”
鬼城是什麼地方,鳳城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傳說,鬼城裏沒有人,隻有鬼,每到陰曆十月初一,百鬼夜行,在鬼城舉辦盛大的鬼族典禮,慶祝新鬼的加入,哀送亡靈的灰飛煙滅。傳說,鬼城方圓一裏的樹木四季常青,地上光滑得沒有一片落葉,所有動物都會退避三舍。傳說,鬼城是不容許人類進入的,一旦有人入侵,祖上三代靈魂不得安寧,後三代子孫不得好死。傳說,有一個商人偏不信邪,硬是要闖一闖這鬼城,可是後來便杳無音訊。至於他的上下三代如何,無人知曉,因為他是商人,雲遊的商人。然而,傳說隻是傳說,沒有人能證實鬼城是否存在,更沒有人知道傳說的真假,因為沒有人敢拿自己的項上人頭以及上下三代作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