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驍一直猜測,那晚陌生人隔著門告訴他的話,他一時不辨真假,也一直想不清楚。隻是軍令在身。他不能耽誤皇太後的行程。到了太後選定的吉日,林蔻扶著皇祖母歡歡喜喜地上了鸞車,正如林驍所言,是他護送二位貴人回京。
一日傍晚,行至一處館驛,林蔻服侍皇祖母歇息,又安排好下人守夜,諸事妥當。出了皇祖母的房間,頓覺疲憊不堪,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屋子,推門而入,扯下外袍,又抬手去脫外衣。隻聽身後“啊!”的一聲驚叫,嚇得林蔻打個寒顫,停住脫衣的雙手,慌忙轉身。
隻見晉王梁煜站在身後,雙手捂著眼睛,又似是在指縫間看她,邊看邊求道,“郡主且慢。”
林蔻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聲叫道,“你怎麼來了?!”
“噓,小聲點。”梁煜將手指放在唇前,悄聲笑道,“我想見你,便來看你了。”
“好啊,原來你早就回了北方,”林蔻笑道,“你好大的膽子,連皇上也敢瞞著,還上書……晉王哥哥,在下佩服,”說著,林蔻又問道,“你,見到兄長了嗎?”
梁煜搖搖頭,“有些要緊的事我已遣人告訴他了,到了京城,我們自會相見。”說罷,對林蔻笑笑,林蔻卻沒理他。他看著林蔻低頭不語的樣子,心情大好。他知道,她在想事情,此事有些複雜,所以她思考的時候就不會說話了,連表情也控製不了,那認真沉思的樣子實在是可愛極了。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如此省心省力,話不必說全,她一時不解,不會問來問去,她自己沉思,一會兒就一切明了。
果然,好一會,林蔻抬首道,“你養了暗衛。”預謀大事者,皆養暗衛。他們活在黑暗之中,散布在全國各地,一旦得令,立即執行,忠心耿耿,一輩子隻為一個主人做事。
梁煜笑著點點頭,以示讚許,又道,“還有呢?”
還有?難道他知道她已知道了?林蔻投去疑問的眼神,他回以坦白的表情。
屋內燭光幽幽,映在他堅毅的臉上。此事無關兒女私情,隻關乎信仰。
他在等她的回答。
林蔻整理衣衫,甩裙而跪,八拜九叩,禮畢,拱手道,“晉王為君,林蔻為臣,從今往後,誓死追隨。”
梁煜扶起林蔻,她的目光裏毫無半點虛情假意,他默然,道,“蔻兒,我亦不想讓你出生入死,無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成王敗寇,也是時局所迫。”
林蔻笑道,“有何不好,我知道,你想讓衛泉哥哥,光明正大地回來,想讓我們林家,不再駐守那荒蕪塞北。”她看著他,眼裏滿是欣喜,“晉王哥哥,你肯拚上性命,換我的理想,我便還一生,做你的利刃。”她的話太真摯,好像她已把那成功的碩果擺在他的眼前,觸手可及。
“蔻兒,”梁煜執林蔻之手,道,“我得你兄妹二人相助,幸甚。”
林氏兄妹回了京城,也無公務,閑住許久,看看又到年關,京城集市日日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京城的林帥府就在宮牆之外,處於鬧市中央。林蔻日日被吵得不勝其煩,林驍卻獨自一人,躲去了顧太師府中。
去年南蠻舉兵,六皇子梁謙親征南境,此時方歸。招顧太師去府中議事。因此林驍也不必拘禮,從側門直接到顧蘭馨的別院去。
顧蘭馨仍似那日,一身華麗宮裝,好似燦爛煙霞。她站在自己的別院拱門口,向林驍笑道,“林大元帥回京多日,此時才來拜訪,莫不是出了什麼事羞於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