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做過手術的人,一定想象不到,二十四個小時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是什麼樣的一種體驗。
當然,更加體驗不到躺在床上撒尿是一種多麼奇特的感受。
蕭正陽掐指算了一下,上一次躺在床上撒尿,應該是在五歲左右。
二十五年之後,他再次嚐試了一下這種感覺。
張程拿著尿壺往被子裏放的時候,蕭正陽說了一句:“尿你手上我可不負責啊!”
“嗬嗬,你敢尿我手上,我就敢抹你臉上!”張程也沒客氣。
蕭正陽嘿嘿笑了一聲,道:“臥槽,被你一嚇,尿不出來了。”
躺在床上撒尿,確實很難尿出來,不是被嚇的。
等待了有三分鍾,蕭正陽才找到了感覺,完成了這個任務。
張程的臉上始終沒有一絲的不耐煩,也沒有一絲的嫌棄,他十分正常地拎著尿壺,往衛生間走去。
蕭正陽很清楚,自己二十四個小時沒有動彈,中途睡了好幾覺,而張程卻沒怎麼休息,大約每隔半個小時,他就按照醫生的安排,為自己揉一揉腳,揉一揉腿,而且要順帶著看著藥瓶裏的水輸沒輸完。
蕭正陽的眼角,微微有一些濕潤。
親兄弟也不過如此。
術後的第三天,是周末,豔陽高照。
大清早,雷鳴就給蕭正陽打來電話,說連隊有些兄弟想過來探望一下他,蕭正陽拒絕了。
他不想麻煩大家,他更不想讓別人看到他這副樣子,而且,他覺得他應該很快就能回連隊了。
但是,到了上午十點多鍾的時候,童剛和吳曉斌還是拎著兩箱牛奶和一兜子水果過來了。
“導員,身體怎麼樣了?”
“挺好的!挺好的!”
“連隊好多兄弟都要過來看看你,連長說你不讓大家來,所以就派我們兩個代表過來了,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
童剛說著話,就從兜裏掏出了一個紅包,塞到了床頭的抽屜裏。
蕭正陽想起來阻攔,但是他活動還不太方便,就趕緊用語言阻止童剛。
“兄弟,來看我我接受,你們這麼弄,我可就不樂意了啊!”
童剛咧了咧嘴,道:“看把你嚇的!我想提個幹,這就當給你送禮了!”
吳曉斌道:“我也想提!”
蕭正陽有點無語,他知道這個錢是很難退回去,但如果收下了,他的心裏會覺得不安。
所以,他嘴上沒有再推辭,在心裏卻想著,等童剛和吳曉斌走了,他就給雷鳴打個電話,讓雷鳴替自己把這個錢先退了,等他回連隊的時候,再還給雷鳴。
童剛是他一個縣的老鄉,同一年過來當兵的,轉來轉去,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轉到了一個連隊裏。
他是指導員,童剛是一班班長,在一個連隊相處了三年,童剛從來沒有向他提過非分的要求,現在更不可能要求他幫著提個幹。
吳曉斌是他當排長的時候帶的新兵,兜兜轉轉,也轉到了一個連隊裏,而且,若不是父母攔著,早就退伍了,更不可能向他提這樣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童剛和吳曉斌也清楚,提幹這種事,他最多也就是幫幫腔,根本起不了任何決定作用。
所以,誰都知道,這隻是一個玩笑而已。
互相之間能很隨便地開玩笑的,都不是外人。
互相之間不能開玩笑的,也不一定是外人。
下午兩點多鍾,張程躺在旁邊的一個空床上在睡覺,蕭正陽也躺在床上閉著眼,在半睡半醒之間晃蕩。
一場意外而來的病,讓他不由得不思考很多以前沒有考慮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