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比小說更虛幻,毫無邏輯可言。
這突如其來的病,一下子把蕭正陽推到了一個他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境地。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他不是沒考慮過退役的那一天,但是,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以這個方式離開部隊。
鄭乾本來應該是沒有準備跟蕭正陽談心的,但是,他來到瑤山,意外發現蕭正陽也回來了,他就必須要跟蕭正陽談一談了。
連隊的會議室裏,正對著門的牆壁上,掛著紅色的黨旗,黨旗的旁邊,貼著十六個泡沫製成的黨支部工作原則:集體領導、民主集中、個別醞釀、會議決定。
鄭乾坐在黨旗下方,顯得很莊嚴,蕭正陽坐在鄭乾對麵。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個棗紅色的圓形會議桌。
黨旗、鄭乾,還有這十六個大字,都在蕭正陽的視線之內。
他聽著鄭乾跟他說話,眼神卻有一些遊移,他突然發現,醞釀兩個字,都錯了。
酉在左,雲和良在右,才是醞釀,牆上貼的醞釀兩個字,卻把酉貼在了右邊,雲和良貼在了左邊。
這十六個字是去年重新更換的,貼在這麵牆上都快一年的時間了。
連隊每天有早會,每周也有連務會,他和雷鳴,包括連隊的幹部和班長骨幹,幾乎每天都要進出這個房間,卻沒有人注意到這兩個錯別字。
同樣,包括鄭乾在內的旅營領導,一年也要下連好多次,他們也不止一次的進入到這個房間,他們同樣沒有注意到這個進門就能看到的錯別字。
蕭正陽此時此刻,耳朵裏飄進來的是鄭乾的話,心裏想的卻是這兩個字。
要不要把這兩個錯字告訴鄭乾呢?
錯是在蕭正陽擔任指導員的期間出現的,他一直都沒有發現,現在他要離開這裏了,他卻突然發現了這個問題,這讓蕭正陽自己也覺得有點費解。
天天都能看到的錯誤,卻從來沒意識到,現在要離開了,很有可能永遠不再回來了,反倒突然發現了。
但是,蕭正陽最後還是控製住了自己想要指正這兩個錯誤的欲望,什麼也沒說,隻是靜靜地聽著鄭乾講話。
鄭乾的話不多,說的也不快。
蕭正陽能感覺到,鄭乾來之前,好像並沒有打好腹稿,而是臨時組織出來的一些語言。
雖然鄭乾幹了十幾年的政工幹部,給無數人做過思想工作,也說過無數冠冕堂皇的話,但是今天,他的思維和邏輯,都好像有點小小的混亂。
“正陽,這個,健康比什麼都重要,這個,你也知道,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部隊不養閑人,這個這個,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是閑人,我的意思是說,部隊是要是時刻準備打仗的,是需要身體健康的人,這個這個,我相信你能正確對待這次職務調整,對吧?”
蕭正陽點了點頭,道:“對,能正確對待。”
鄭乾又道:“我覺得,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身體養好,是不是?”
蕭正陽又點了點頭,道:“是的,主任。”
鄭乾幹咳了兩聲,道:“這個,關於對你個人的安排,我的意思呢,是在連隊原地休養,暫時也不給你安排什麼工作任務,就是休養,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