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那本書,翻開,不如說它是本圖冊。從紙質上看是近代產物,不過書頁已經發黃了。每一頁上都畫著一張臉譜,臉譜的樣式並不同於平常國內所見的那種京劇裏的勾臉,而要更加古怪,表情也是在喜怒之間,看著說不出的難受。
“這畫的是……能麵?”
“沒錯,就是日本人帶著那種麵具。”
“它怎麼會跑到你手裏的?”
“我這不是就要說這事嗎?”小凝聳聳肩。
那天小千說起了這本賬的事,立馬引起了小凝的興趣。在她不斷追問下,小千才說出了實情。這本禁書並非現世之物,而是她從一個叫神隱之鄉的地方偷出來的。
小千十歲那年,隨父母搬遷去東京。那天路上的車堵的厲害,父親就走了岔路。他們人生地不熟,一不小心就迷路了,開進了一片樹林裏。林子很深,隻有一條土路蜿蜒前進,道路兩旁出現越來越多的神龕,讓小千很煩躁。她想起離開的班級和同學,不僅有些失落,所以一直吵著父母要回去。
就在他們打算找個地方掉頭時。父親看到了不遠處的隧道,所以就決定開過去看看。車到近前才發現,那裏並不是什麼隧道,而是一道古樸的城門。出於好奇,一家三口走進了城門那邊的小鎮。小千有些害怕一直嚷著要離開,不過父親卻不以為然。
空無一人的小鎮,兩旁的商家卻擺滿了香噴噴的食物。抵不住食物的誘惑,她的父母被變成了豬。而獨自在空巷裏徘徊的小千躲過一劫……
“這是動畫,我看過的。你又在糊弄我。”
“嗯,我的故事可和他畫的不太一樣……在日本逃命的那段日子,我受到一個善良的漫畫家不少照顧。我就給他講了這件事。後來他拍了電影,我也看過,開始還好,不過結局我可不太喜歡。”小千吃了口蛋糕,“既然你也看過,那我就直接說後麵的事吧。我在那裏待久了才知道,那個城鎮叫做神隱之鄉。”
神隱之鄉是個人、神、鬼、妖混雜的地方,這裏的貨幣隻有一種,就是金子。進入神隱之鄉後,城門外的來路就變成了汪洋大海。海上隻有兩條路可以離開,一條是坐船去神的世界。一條是坐上海上電車,去鬼的世界。而來到這裏的人或妖怪,如果沒有金子,就必須工作,否則會被變成動物,最後成為供給客人的食物。
為了活下去,小千和油屋老板湯婆婆簽了合約,被收走了名字並留下來工作。有次她幫助河神洗澡,河神告訴她,神隱之鄉裏有一座神殿,在那裏度過夜晚便可以回到原來的小鎮,走出城門就是人類的世界。可是如果晚上不回到油屋工作,就會被湯婆婆劃掉名字,那樣就會死掉。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離開這裏了,直到一個雨夜她遇到了在店外徘徊的無臉男。他是神廟裏長明燈下的陰影化成的妖怪,他給了小千一粒黑色的藥丸並告訴她吃了這顆藥就可以想湯婆婆那樣不老不死,把這藥一分為二,可以把她父母恢複回人類。小千的父母沒有被收走名字,隻要變回人類,在神殿裏等到天明變能離開這裏。可是小千要一直在這裏工作下去。
小千講完,將果汁一飲而盡。
小凝眨眨眼,“可是你最後不是也離開了神隱之鄉啊!”
“是啊。我實在不喜歡那裏的工作。”她伸了個懶腰,“所以我就吃了那顆不死藥,然後在神殿裏等到了天亮。雖然老太婆劃掉了我的名字,不過我已經死不了了。”
“那你……你爸媽呢?”小凝瞪大眼睛。
小千一攤手,“他們應該已經被吃掉了吧。畢竟我也隻有這麼一顆藥。”
“你……”小凝手裏端著杯子,忘了放到嘴邊。似乎有什麼美好的東西被硬生生從腦子扯了出來,撕得粉碎。好半天才幹巴巴的問道:“你這樣不心痛嗎?”
“嗯,我難受好多天呢。車子我又不會開,要從那片死人樹林裏走出來,可真要命呢。”小千皺了皺眉頭。
直到那天晚上,小凝都沒在和她說過一句話。小凝是孤兒,從來沒見過爹娘。雖然幹爹對她視如己出,可她還是期盼能有一個普通健康的家庭。她從小就羨慕那些可以去上學,和父母一起逛遊樂園的小屁孩兒。其實杜雨凝是上過學的,不過隻有小學,之後就開始和老爺子幹起下地的買賣。就算她那段短暫的讀書生涯,她過得也並不美好。
所以她從心底憎惡小千,她很難理解這個小孩子怎麼能自私到這種地步?
然後就在那晚,小千就不辭而別了。
“也就是說,你根本就沒問清這本書是怎麼回事嗎?”
“哎,我問了。”小凝歎口氣,“那晚回到賓館。我想她拋下父母一定也有苦衷。所以就又和她聊了起來。”
“其實她實際年齡比我還大一歲呢。這書是她從湯婆婆那裏偷出來的。她本來是想用這本書要挾湯婆婆變回父母的。湯婆婆答應放了她父母,不過她要在這裏打工二十年來償還她父母吃掉食物的債務。她實在不想在工作了,就拿著書跑進了神殿。那裏湯婆婆她們是進不去的。湯婆婆雖然劃掉她名字,不過她拿到不死藥後,立刻就吃掉了。所以並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