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無數個自我(4)(2 / 2)

悶二院子裏站了三十來位,把不大的院子填的是滿滿登登。

“二哥,這些人是幹嘛來的?”

“和你一樣,都是要錢來的。”

“他們咋不進屋待著去啊?”

“屋裏還有十來個呢。”

“……”馬三蹲到了悶兒旁邊,臉色比悶二還難看。“那哥哥你看這事,是沒法子了。”

“兄弟,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外人,你是我兄弟。”

“這麼說……”

“你可以進我那屋裏等著。”

“……二哥,你就別拿我開涮了。”馬三很鬱悶。自己結拜這倆兄弟,一個是有錢不借,一個是借錢不還。還是職業型的,都摸出套路來了。

“這樣吧。兄弟。明個五更天,你來磚塔胡同。二哥叫你幫個忙。這事妥了,咱們哥倆就有錢了。不過有兩點。第一,你膽要大,第二,你嘴要嚴。你能做到嗎?”

“得啦,二哥。我聽你的。”馬三應了下來。

馬三辭了悶老二,急步往家裏趕。馬三原來也是住在城裏的,不過自打那所祖上的老房子被他抵出去後,他就搬到了城外。那時北京城外荒涼無人,幾裏地都遇不上一個人家。馬三也是擠兌的沒轍,否則打死他都不會住在那裏。

出了城,天就見黑了,路上除了鳥叫,就隻有馬三的行路之聲。走了出二裏路,他有些累了,伸了伸胳膊,轉了轉腦袋。結果正看到幾步遠的一棵歪脖子樹上掛著一位。

那個年頭,路邊見個死人十分尋常。窮人太多,總有想不開的,活不下去了就隨便找個地方係個繩套。把腦袋往上一掛,一了百了。馬三看了也沒當回事。走近兩步一看,這人剛死沒多久,身上穿著褂子,腳下草鞋漏了腳趾頭,頭上戴頂瓜皮小帽。

馬三自己念叨,“你說你,穿著比我都整裝,咋就想不開死了呢。都是窮人,死就死了吧。下輩子托生個好命。咱們相遇就是個緣分,你這帽子不錯,給我吧。”

他說完一踮腳尖,抬手就把那死鬼帽子摘了下來,往自己腦袋上一戴。你別說,還挺合適的。

馬三戴著帽子回到家。一進門隨手把帽子放到門邊的碗架子上麵。溜溜走了一天,在家裏一坐,這股子困乏就鬧上來了。馬三隨便喝了碗稀粥,往床上一躺,翻了兩個身,這呼嚕聲就一起來了。

差不多淩晨一點來鍾,西北風就吹起來了。風順著門縫往屋裏一鑽,發出一陣呼呼啦啦的怪響。馬三睡得挺早,這時候迷迷糊糊的就醒了。他吧唧吧唧嘴,伸手往床頭桌子上摸放著的水碗。嘴裏還叨咕著:“這大半夜,跟鬧鬼了似的……”

就在他手剛摸到水碗時,就聽得院裏有人走路的腳步聲。

馬三一愣。心想有賊?不能啊。賊都偷城裏的。鄰居串門子,可這都後半夜了。再說他家住在這荒郊野外,周圍幾裏地也沒個住家,哪來的鄰居啊?

他正愣神的功夫。

就聽得離門三五步的地方有人喊了一聲:

“喂!把帽子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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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三“噌”地坐了起來。剛摸到的水碗“啪”的一聲,在地上摔得粉碎。

馬三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小涼風順著他脊梁骨一溜,如同冰水澆頭。渾身上下雞皮疙瘩起了三層。他一下子就精神了。

“誰……誰啊?大半夜的鬧什麼鬧啊?”馬三鞋都沒穿,光著腳往門口摸。

馬三走到門口,耳朵貼著門上聽了聽。“沒人……自己嚇唬自己。”

他剛直起腰,聽著隔著一層門板,有人說話了。

“帽子……”

馬三“嗷”的一聲,原地跳起一丈來高。伸手把門邊碗架子上的帽子拿了下來。照著門縫往外一塞。“給你!”

過了好一會,風也小了點了。馬三才戰戰兢兢的打開門。外麵什麼都沒有,塞出去的帽子也沒有了!

馬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這覺也甭睡了。天快亮了。收拾收拾,燒點水,洗洗臉。早點進城找悶老二。馬三琢磨,幫悶老二幹點活,掙了錢先搬回城裏住去。這野山荒地裏住著,早晚得把他嚇死。還好晚上來個要帽子的,要是找他要命的,他現在都該涼了。

拾到妥當,出門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馬三抱著胳膊往城裏敢。又經過昨天遇到死人的地方。他抬頭朝死人瞟了一眼。

這一眼看上去,馬三就覺得血都涼了。

那死人腦袋上穩穩當當的戴著昨天的那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