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審(2 / 2)

楊知縣第一次覺得自己終於能夠真正昂起頭顱走在這衙門裏頭,也第一次感覺到,這衙門此刻才真正屬於他,自己沒辦法燒起來的新官三把火,倒是讓楊璟給燒起來了!

楊璟雖然注意到楊知縣的變化,但也並未深思,他的心思可都放在了周文房的身上。

這周文房乃是關鍵人物,絕對能夠接觸到核心內幕,隻要撬開他的嘴,這沉船案距離真相大白也就隻有一步之遙了。

雖然他對縣衙大牢挺感興趣,但即將要揭開真相,他內心的激動卻讓他忽視了大牢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

穿過大牢的三重鐵門之後,楊璟在大牢盡頭的一個獨立號房,再次見到了周文房。

這位曾經高人一等的刑案推吏,如今披頭散發,卻盤坐在稻草之上,少了那股輕浮的狂妄自大,卻多了一份讓人心寒的深沉和狠辣,可見此人平日裏偽裝得多麼到位。

他的手腳上戴著鐐銬,脖頸上套著木枷,楊璟也不擔心他暴起傷人,牢裏太髒,楊知縣便讓人將他提了出來,押到了審訊房裏頭。

這審訊房陰暗無光,彌散著一股血腥和腐臭味,血跡鏽跡斑駁的各種刑具掛在牆上,擺在木台上,讓人不寒而栗,仿佛這些東西上麵還附著冤死之人的不甘,周圍牆壁上的汙跡就好像一張張猙獰慘叫的人臉,房裏充斥著一股陰森的氣息。

楊知縣讓人將周文房的木枷給取了,讓他下跪,可周文房卻隻是冷笑一聲,雙腿便像鐵焊的一般,竟然死活不跪!

這些個獄吏都想跟周文房撇清關係劃清界限,對他自然不會客氣,操起火鉗就打在周文房的膝蓋後膕窩上,後者悶哼一聲,雙膝跪地,想要起來,卻被獄卒按死在地上!

楊璟見過太多慘死的屍體,心理承受能力足夠強,但聽得周文房被打之時傳出來的骨折聲,也是心裏發緊,心想這古時的刑訊逼供可真不是吹的,什麼十大酷刑之類的真要親眼所見,難免要心裏發毛。

楊知縣見得周文房這麼強硬,心裏也來氣,這人辜負了自己的信任不說,竟然還作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來,楊知縣本就要立威,要震懾這些衙門的官差,也先不問案情,將桌上的令簽一丟,便下令道。

“周文房知法犯法,監守自盜,竟然執迷不悟,還敢藐視本官,先給我打一頓板子!”

楊璟也是知道,周文房這種硬骨頭,想要通過常規手段,很難撬開他的嘴,楊知縣在這方麵的經驗也老辣,先給你來一通殺威棒再說!

獄吏們得令,三下五除二便褪下周文房的褲子,將他摁倒在刑架上,那牢頭親自操起板子,這才朝楊知縣問道:“大老爺,打多少?”

楊知縣眼皮也不抬,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擺擺手道:“本官沒喊停,就一直打,著力打!”

牢頭臉色大變,下意識往楊知縣的雙腳掃了一眼,發現楊知縣雙腳尖向外,呈八字,心裏會意,便開始啪啪啪打起板子。

這打板子也是一門技術活,經驗老道的人來行刑,看著高高舉起,卻是輕輕落下,打得震天價響,打得皮開肉綻,卻隻是皮外傷,並未傷筋動骨,三五天就能下床也是有的,而有些卻聲響沉悶,表皮沒什麼傷口,骨頭卻被打碎,拉回去也活不過兩天。

據說經驗老道的衙役練習打板子的時候,先用衣服包石頭,打完之後衣服沒事,石頭碎完,這就是外輕內重,另一種則是用衣服包著一摞紙張,打完之後衣服破爛不堪,紙張卻絲毫未損,這就是外重內輕了。

犯人家屬為了讓犯人少受點苦頭,常常向行刑的衙役塞錢,看似打得慘不忍睹,實則並未傷及根本,這也是這些衙役賺錢的手段之一。

牢頭之所以要看楊知縣的腳尖,也是因為這裏頭的不成文規矩,如果腳尖朝內,那麼就狠命往死裏打,外頭看不出太大傷勢,卻將骨頭打成渣子,如果腳尖朝外,則表示要留犯人一口氣。

周文房的價值自不必多言,楊知縣生氣歸生氣,也不至於糊塗到真個將他給活活打死,但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這牢頭是個老手,板子到肉便皮開肉綻,真真是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楊璟不明此道,見得如此慘狀,也是生怕真個兒將人打死了,可見得楊知縣氣定神閑信心滿滿,也不好說些什麼,這周文房倒是不多時就疼痛難忍,昏闕了過去。

楊知縣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吩咐道:“將他潑醒,本官要問話了。”

楊璟這才鬆了一口氣,終於要進入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