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宋朝是文人們的天堂,士大夫的烏托邦,沒有切身體會過,是很難感受這種恍若隔世的繁華與喧囂的,即便南宋偏安一隅,北方又即將開戰,但官場上的迎來送往仍舊奢靡之極,春宵一刻值千金,及時行樂才不枉文人風流。
宋慈雖然剛正不阿,但能夠做到大學士,對於如何應付這些場麵也有著自己的一套處世哲學。
既然要幫助楊璟調查杜可豐,宋慈索性讓楊璟伴隨左右,雖然隻是簡單一句介紹,聲稱楊璟是他的子侄,卻已經足夠讓黃政敏等人對楊璟刮目相看了。
這接風宴之上,楊璟便跟著宋慈,那些人雖然有心敬酒,但也知道宋慈年事已高,不敢太過放肆,楊璟也就順勢接過了頂酒的差事。
雖然這些文人喝的都是軟趴趴的釀酒,度數並不高,但喝起來極其豪邁不羈,楊璟還有求於人,更不敢擺姿態,來者不拒之下,也是喝得暈頭轉向。
但見得這宴會之上,銅燈牛燭劈啪響,美人弄舞又清唱,滿懷軟玉和溫香,言笑晏晏,推杯又換盞,觥籌交錯往來忙,隻怕待得明日酒寒茶又涼,才知昨夜豪言不過笑談一場。
黃政敏還特意安排了一個妖媚嬌豔的少女,貼身伺候著楊璟,那少女已然沒有了嬌羞,大膽而熱辣,時不時用豐滿的胸脯往楊璟的手臂和身上蹭,那誘人的體香不斷往楊璟的鼻孔裏頭鑽,如同那迷魂的香,勾人心魄。
楊璟並非坐懷不亂,隻是因為他的思緒並沒有放在少女的身上,相比少女的體香,他腦子裏揮之不去的仍舊是先前嗅聞到的香料異向。
人都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玉飾向來都是文人們的最愛,而除了玉石之外,文人們還喜歡佩戴香囊,雖然顯得娘氣了一些,但卻足夠風雅。
在這些人敬酒的過程中,楊璟也不斷嗅聞著這些男人們身上的香味,並非楊璟對男人有著特殊的癖好,他隻是想找出先前嗅聞到的那股香料的味道。
但很可惜,這宴會之上的文人們雖然也佩戴香囊,但都是一些花草的香味,並非那種強烈的麝香或者肉桂等混合香料的氣味。
他本不該對這個香味這般在意,因為這股香味來自於他身邊的蘇秀績,雖然蘇秀績看起來文質彬彬,但楊璟已經向宋風雅打聽過,雖然這些密探的招募有著嚴格的標準,身份地位特殊,讓人忌憚,但高高在上的文人們卻不願意當密探。
文人在宋朝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讀書就是為了參加科舉,就是為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君子不立垂堂,哪個讀書人樂意去當一個以身涉險的密探?
但蘇秀績就當了密探,而且他一路來的表現都讓人滿意,出乎意料地謙遜低調,楊璟實在沒有懷疑蘇秀績的理由。
可正是如此圓滑玲瓏沒有任何缺點的人,才讓楊璟覺得有些古怪。
而使他對蘇秀績改觀的,便是這股香料的氣味!
蘇秀績在江陵府也算是個人物,知府黃政敏等人見他陪同宋慈而來,對蘇秀績的態度也變得更加的溫和。
宴會進行到了一半,氣氛也漸漸進入高潮,這些官場上的大人們已經開始放浪形骸,摟抱著香汗淋漓的侍女,上下其手,胡言亂語,宴會上頓時一片狼藉,充斥著一股靡靡的氣息。
楊璟雖然喝了很多酒,但還是極力保持著清醒,期間還借著上茅房的空當,摳嗓子眼將酒水都吐了出來。
不過宋慈可就沒有那麼好的精力,酒過三巡,聊表客氣之後,便打算回去歇息,畢竟年紀大了,又經過幾日的舟車勞頓,黃政敏等人自然不敢挽留。
楊璟也想趁機跟著回去歇息,但宋慈卻朝他使眼色,讓他留下來,師傅帶進門,修行靠個人,宋慈給他開了個頭,想要打好關係就要靠楊璟自己的本事了。
楊璟雖然比較反感這種應酬,但為了查案子,也隻能強顏歡笑,將酒宴繼續下去。
宋慈要離席,大家自然是要親自恭送的,江陵知府黃政敏與諸多地方官員一同將宋慈送了出去。
可這才剛剛出得宴會廳的門口,一名山羊胡老管家便撞了進來,差點沒碰到宋慈!
黃政敏頓時嚇出一聲冷汗來,他可是堂堂知府,宋閣老要來采風,那是他攀結的好機會,無論家仆還是下屬都早早千叮萬囑,誰出亂子就等於自討苦吃,可沒想到一向沉穩的老管家竟然會犯如此冒失的糊塗!
“好膽的狗奴婢,怎敢衝撞閣老,本官平素裏是怎麼教的,還不快給我跪下!”
那老管家也沒想到宋慈會在這個時候離席,當即就嚇白了老臉,噗通就跪了下來。
宋慈今次是為了幫助楊璟,他也不是個用強權壓人的主兒,再說了,如今他已經致仕,雖然餘威仍在,但到底是虎落平陽,當即笑嗬嗬把老管事給虛扶了一把。
“唉,黃大人言重了,老家院和這府裏頭的執事們辦事周到,這宴會籌備得也是極好,黃大人該獎賞他們才對,區區小事又何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