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零二章 唱一闕臨江仙(1 / 2)

在這場臨時起意的宴會漸漸演變成附庸風雅又無聊的文會之後,楊璟等人慢慢地也失去了參與感,本該作為宴會主角的他,也與宗雲等人淪為配角,隻是悶頭吃飯,甚至連牟子才與這些文人們呈現了什麼佳作,都沒有聽完整。

這些文人們,包括牟子才,都隻是將楊璟當成俗人,或許破案偵緝真的有那麼兩下子,但要說到吟詩作賦,絕對是外行中的外行。

也正是因為抓住了楊璟這個弱點,文人墨客們才想通過吟詩作賦來向楊璟施壓,讓牟子才知道,想要在江陵府有所建樹,還得靠他們這些歌功頌德的文人和腰纏萬貫的富戶。

因為想要完成錢糧和賦稅,需要靠這些富戶,想要政績斐然,想要獲得民間的聲望,需要這些文人墨客的交口相讚。

地方上的政務最重要的兩大塊就是錢穀和刑名,像牟子才這樣的文官出身,多半會重視錢穀賦稅,而很少沾染刑名斷獄。

然而牟子才曾經是天子近臣中的近臣,甚至於比丁大全、賈似道等奸佞都要親近官家,因為他是記錄官家日常言行的起居郎,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蒙古人的軍隊已經突破北方防線,後方如果不穩定,對於整個朝廷而言,必定是巨大的災難!

所以他必須格外重視刑名,因為民眾對朝廷的怨氣和仇恨,很多時候都是因為冤獄引起的,這是敵意和仇恨的最主要來源之一。

這也是包拯和宋慈等人為何能夠被拔高到青天地位的原因,因為民眾太需要一個英雄來替他們維護正義!

要說到官場的閱曆,楊璟這個推吏絕對比不上陳棋泰這樣的推官,日常辦事方麵,陳棋泰的能力也絕對在楊璟之上。

但難能可貴的是楊璟身上那股年輕人的銳氣,隻有這種血氣方剛的朝氣,才能衝破官場的枷鎖,才能有所作為,如果楊璟也與陳棋泰那般暮氣沉沉,即便他破案的本事再高,便是偵破了真相,也會瞻前顧後而不敢判罰。

也正是因此,牟子才將楊璟當成座上賓,除了欣賞楊璟的能力,更多的也是給陳棋泰和屬官們樹立一個榜樣,通過優待楊璟,告訴這些地方官員,本知府與前任不同,與其他人也不同,本知府想要的,正是楊璟這樣的官員!

然而對於楊璟的出身,牟子才與其他文人墨客保持著一致的看法,認為楊璟終究不是文人,與這個文人天堂一般的大宋朝,多少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南宋建立之初,武將們也曾經壓過文臣,成為朝廷的頂梁柱,中興四將的出現,也將整個大宋朝都受到歧視的武人們的地位,推上了新高。

可後來又如何?隨著文臣們主張求和,北伐不斷失利,武將們不也灰溜溜夾著尾巴退出了朝堂的重心麼?

除了文臣,又有誰能夠治理和複興這千瘡百孔的國家?難道要靠楊璟這樣的庸俗胥吏?

這也是文人墨客們對楊璟的敵意來源之一。

他們都在等著看楊璟的笑話,甚至不斷地將宴會的關注點往楊璟身上轉移,他們想要告訴楊璟,官場永遠都是文人的主場,其他人隻能靠邊站!

眼看著楊璟即將離席,這些文人們又豈肯輕易放他離開!

可當楊璟在白壁上留下自己的墨跡,他們一點點將楊璟書寫的這首詞念出來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楊璟寫的是一首,詞牌是臨江仙,這寫詞比寫詩要更難一些,因為寫詞要契合詞牌,規則上比寫詩要更加繁複,難度也更大。

想要臨場發揮,寫詞的並不多,便是這些文人墨客,也多以寫詩為主,便是場上呈現的詞作,也多半是用心積攢的舊作,就等著在文會上揚名,而非臨場發揮。

慢說楊璟這種庸俗胥吏根本就沒什麼舊作,臨場發揮更是不可能,單說這大宋乃是詞道的巔峰年代,出了柳永蘇軾等人之後,便少有人敢說在詞作上能夠拿出經典的傳世之作。

然而當他們看到楊璟這闕詞之後,當場便驚為天人!

那潔白的牆壁上,字跡雖然有些潦草,但時不時露出蒼勁的避風,承轉之處透著一股靈氣,結構上更是中正沉穩。

宋時的書法大家也不少,楊璟的字雖然不錯,但也隻能說是可以看,讓人震驚的是詞的內容!

牟子才一路讀下去,待得楊璟輕輕擱筆,他才將這首詞輕聲念了出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雖然這是一首並不少見的詠史詞,但這首詞慷慨悲壯,讓人讀著便蕩氣回腸,其中由有無窮的意味,讀之不禁感慨萬千,讓人感受到那股蒼涼悲壯之時,又能看出詞人淡泊寧靜的高遠和深邃!

曆史固然悲愴,但終究會過去,漫看風騷幾許,英雄又有幾多,終歸不過要裹入曆史的滔滔江水之中,隻剩下悲涼和緬懷,詞人對於人生的沉沉浮浮早已看淡,情操高潔,胸懷曠達,卻又有種懷才不遇的小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