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陵自然是清楚這一點的,他可不是隻會拚死命的莽夫,他是擅長用頭腦的智將!
也正是因為看清楚了局勢,知道楊璟的惡蛟是雙刃劍,他才提議要殺人立威,因為這種事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不能盡快鎮壓,恐懼會快速地彌散開來。
雖然楊璟離開了大營,但這非但沒能緩解情勢,反而讓人有機可乘,所以張長陵更需要警惕。
楊璟是他的恩人,若沒有楊璟,他也不能起複,自然也就不能再為弟兄們平反。
官家已經下了罪己詔,又委任他為副帥,隻要這場戰能夠打贏,即便官家和朝廷沒有正式的文書,他也已經算是給弟兄們平反了。
所以,即使不是為了報恩,他也必須將軍營看管好,尤其是楊璟不在的情況下。
最近軍營的氛圍很是詭異,夜裏時常有人哭泣和夢囈,這些都是炸營的前兆,說明軍士們情緒極其不穩定,隨時有可能引發大規模的騷亂。
大宋畢竟和平了太久,這些軍士雖然受到了激勵,可當這股激勵勁兒過去之後,他們骨子裏的懦弱和恐懼,就會漸漸湧上來。
張長陵才巡視到一半,便有親兵疾奔而來,朝張長陵道:“張帥,隔離營出事了!”
張長陵一聽隔離營三字,心頭頓時一緊,趕忙朝那親兵道:“快請白玉蟾老仙人!通知所有將校,沒有我的命令,一個士兵都不得離營!”
“調撥神火營,把控四麵轅門,有人膽敢違反宵禁,偷出營寨,一律格殺!”
張長陵隨口便發出一道道軍令,仿佛這些命令早早就存在他的腦海之中,仿佛他早就設想過這些突發狀況,並提早做好了防備措施一般!
親兵領命而去,張長陵便來到隔離營,此時隔離營也有些騷動,張長陵發現營門大開,不由皺了眉頭,朝那守門校官道:“沒有我的命令,誰開的營門,爾等連腦袋都不要了不成!”
那守門校官有些為難,朝張長陵辯解道:“張帥,不是我等不聽命,是...是南軍總督賈似道賈國舅在裏頭呢...”
“賈似道?他來幹什麼?”
張長陵心中更是不悅,因為軍中騷亂的事情,賈似道沒少攻訐楊璟,一天也不知發都是折子往臨安去。
對於楊璟和張長陵的各項舉措,尤其是行軍和練兵等等,賈似道從來都是反對派。
不過賈似道乃朝中重臣,又是監軍,沿途地方官府對籌措糧草等等,都完成得非常不錯,主要還是忌憚於這位國舅爺,這也是賈似道為數不多的貢獻之一。
早先也已經說過,賈似道不是漢奸,到底還是希望能夠大勝仗的,隻不過是辦事理念和方式上,與楊璟張長陵有太大的出入罷了。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如同葛長庚和宗雲等人一樣,對楊璟這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觀點和舉措,都心服口服地去接受的。
就說隔離感染病毒者這件事,軍醫們也都知道,有些病是會傳染的,這種渾身爛瘡的惡疾,說會傳染,他們是絕對相信的。
所以他們倒也沒有反對隔離,可隔離營裏頭除了那些已經出現症狀的士兵,還有大量的接觸者!
這些接觸者表麵上是健康的,他們隻是曾經與患者接觸過,就全都被集中關押了起來。
賈似道對此很是反對,他召集了軍醫,給這些士兵做過檢查,認為這些士兵都是健康的,不應該關押起來,這樣會使得軍心士氣更加受挫。
而楊璟這認為,通過中醫手段,根本無法確定這些人是否感染了病毒,需要觀察三五日才能得出結論。
可賈似道等人對他這套理論並不買賬,是以再度出現了分歧,賈似道也曾經發過狠話,堅決反對楊璟的隔離營,隻要有機會,一定會把這些人都放出來!
有了這些不愉快,也難怪張長陵不喜歡聽到賈似道的名字了。
張長陵稍稍遲疑了一下,葛長庚和風若塵等人便已經趕到了隔離營前頭。
“怎麼一回事?”
“我也是剛到,正好一起進去看個究竟。”張長陵如實地回答,一行人便急匆匆入了營。
這才剛剛到了隔離營,便發現裏頭燈火通明,其他營房的人都鬼頭鬼腦地探出頭來,有些已經離開自己的營房,明目張膽地想要過來看熱鬧,見得張長陵,又嚇得縮了回去。
張長陵和葛長庚來到事發的營房,但見得賈似道帶著幾個親信將軍,就在營房外頭等著,口鼻都用白色的毛巾給包住了。
幾個軍醫和仵作正顫抖著身子,在一旁彙報著些什麼,空氣之中滿是一股烤肉味,可營房四周好端端的,並未失火,這就有些古怪了。
到了近處,又有幾個軍醫和仵作從營房裏頭快步而出,鬆開捂嘴的手來,便哇啦啦嘔了一地!
張長陵和葛長庚相視一眼,一起看向那狹窄的營房門,突然覺得這營房如同墳墓一般陰冷,卻又如煉獄一般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