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吳乞(1 / 2)

寒夜,清冷的月光照在建山鎮,除了鎮上振風酒樓裏還偶爾傳出一兩聲胡亂的叫罵聲,其他人早就在這瑟瑟寒風中,鑽入了溫暖的被窩。

南部七裏遠的一座矮山,山勢平緩,諸多灌木。在山頂有一棵斜勢長成虯龍狀的鬆柏,樹比較粗,在樹的中間突起的一處,是明顯被雷劈過的焦糊。從山下有一個蜿蜒的小路直通山頂的一座不大的建築。建築裏沒有燈光。湊近看,還可以看到門頭牌匾的三個斑駁的大字,山神廟。

老吳頭,鎮上的人都這麼叫他。本名吳塵,原本是一個離此地有幾千裏之遙的風千郡大吳城的私塾先生,因得罪城主的小舅子,被陷害,妻兒老小都被殘忍殺害,唯獨自己被同村地保掩護,幸得逃生。

一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在這毫無道德風尚可言的世界裏,隻能丟棄尊嚴,以乞討為生,實際上也是心灰意冷。老吳頭白天乞討,夜晚就來到這山神廟,已經三年。

說是老吳頭,實際上今年隻不過三十五歲。但歲月的滄桑,世態的炎涼,硬是將一個本應享受眾人尊敬,風華正茂的先生變成了一個廢人。頭發灰白,亂糟糟,如落草雞窩一樣。雙目無神,灰蒙蒙,似鏡台蒙塵一般。

山神廟不大,供著一位不知名的山神,高大威武的神像由於年久失修,好多顏色已經剝落了。貢品台上早已灰塵布滿。神像的後麵,老吳頭裹著破棉胎,酣睡著。汗臭味裹挾著劣質酒精的味道,充斥著這不大的空間。身下鋪著一層厚厚的幹草,在這個關閉門就不透風的神廟裏,倒也不會冷。

“吱吱......”

半夜時分,幾隻老鼠,竄來竄去,找東西吃。前幾次,老吳頭討到了幾隻別人吃剩的雞架子,和小半壺酒,就帶到了這裏,當做宵夜。隨手扔掉的雞骨頭,誰知竟然引來了幾隻耗子。

“啊!啊啊......”

老鼠竟然鑽進了老吳頭的懷裏,老吳頭瞬間就驚醒了。一邊慌慌張張急忙將老鼠趕走,一邊罵罵咧咧:

“該死的,老子怎麼這麼倒黴,睡個覺都他媽的睡不安穩。這該死的老鼠......”

老吳頭被這一折騰,頓時睡意全無。於是便坐了起來,背靠在神像底座上。

“哇,哇。......哇,哇啊”隱約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老吳頭一愣,半響,搖了搖頭,隨即自嘲一笑:“這都過去這麼久了,還想起孩子。孩子......嗬嗬”。想起孩子,老吳頭迷蒙無神的眼睛頓時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哇,哇。......哇,哇......”

“嗯?”老吳頭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這不是幻覺......。不過,這大半夜的,又離鎮上這麼遠,哪來的嬰兒啼哭聲?”急忙穿上破爛的棉服,打開山神廟大門走了出去,站在門前的鬆柏下,四周看了看。

“哇,哇。......哇哇啊”啼哭聲漸漸弱小,斷斷續續。

“在山腳下。”老吳頭順著時隱時現的啼哭聲,找了過去。不多時,就沿著蜿蜒的小路來到了山腳下。順著漸漸無力的嗚咽聲,借著冰冷的月光,在山腳蜿蜒的路旁的灌木叢中,隱約見到紅色的花色小棉被裹著一個嬰兒。

老吳頭四下張望了下,四周沒有一個人影。估計是被拋棄了的。撥開灌木的枝條,老吳頭走過去,俯身抱起了嬰兒。順著月光,老吳頭看清了嬰兒的臉。嚇了一哆嗦,差點將嬰兒扔在地上。

隻見月光下,凍紫的嬰兒臉上赫然沒有鼻子,隻有兩個森然孔洞,額頭上還有個顏色稍淺的圓形胎記。

老吳頭很快就明白了,這是一個棄嬰,天生殘缺。生成這樣確實夠嚇人的,也會給家裏帶來恥辱,所以幹脆就被拋棄了。這大冬天的,又扔在幾乎無人來往的山神廟,估計挨不到天亮就沒了。或許連屍體都被野狗給吃了。

“唉,苦命的孩子”老吳頭歎了一口氣。“天可憐見,既然遇上了,也算緣分吧,也算你命不該絕。養活了,算你命大,養不活,你也不要怨天尤人,隻怪你命不好。”老吳頭平息了一下心情,抱著嬰兒走向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