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研究
作者：王全利 侯鬆山 張瑩
摘 要：文章從魯迅小說《風波》楊憲益和戴乃迭夫婦的英譯本（簡稱楊譯）以及朱莉婭·羅威爾的英譯本（簡稱藍譯）中選取了九個典型譯例，評價了楊譯和藍譯文本的各自得失優劣。
關鍵詞：《風波》；楊譯；藍譯；優劣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2831（2011）06-0188-5doi：10.3969/j.issn.1006-2831.2011.02.052
1. 引言
2010年6月，英國學者朱莉婭·羅威爾（Julia Lovell，中文名“藍詩玲”）在其題為《中國的良心》（China’s Conscience）的一文中評價說：“魯迅是集狄更斯和喬伊斯於一身的中國作家。”（Lu Xun is China’s Dickens and Joyce rolled into one.）藍詩玲也是外國學者中翻譯魯迅小說最全的一位（楊堅定等，2010：52）。她所完成的《魯迅小說全集》英譯本（The Real Story of Ah-Q and Other Tales of China： The Complete Fiction of Lu Xun）於2009年11月由英國企鵝出版社出版（2009）。
雖然魯迅作品又多了一個英譯本，但是通過文獻檢索發現，國內關於魯迅作品英譯的研究還是相對較少。僅以小說《風波》的英譯本研究為例，迄今為止，尚未見以藍譯為研究對象的文章發表。本文通過分析選自小說《風波》楊憲益和戴乃迭夫婦的英譯本（簡稱楊譯）以及朱莉婭·羅威爾的英譯本（簡稱藍譯）的九個具體譯例，探討兩個譯本的得失優劣（各例原文和譯文中的下劃線均為筆者所加）。
2. 譯例比較與分析
2.1 關於小說題目的翻譯
例一：風波（魯迅，1982：457）
楊譯：Storm In A Teacup（1980：72）
藍譯：A Passing Storm（2009：61）
魯迅小說《風波》取材於1917年的封建軍閥張勳複辟事件，描寫的是該事件在江南一個普通鄉村所引起的一場風波。關於小說題目的翻譯，楊譯采取歸化策略，借用了英語成語“a storm in a teacup”，其意為“a lot of anger or worry about sth. that is not important”（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2009：1990）。原著交待，在“皇帝坐了龍庭”、“皇帝要辮子”（P469）而七斤沒有辮子的情況下，七斤夫婦由歎氣，逐漸發展成絕望，“仿佛受了死刑宣告似的，”“說不出一句話”（P471）。從這一點來看，楊譯緊緊扣住了“worry”這層意思。但是，成語“a storm in a teacup”還包含另一層意思，即“sth. that is not important”。小說所反映的張勳複辟雖然是一場鬧劇，但該事件的曆史意義卻非常重大。如此看來，楊譯就顯得不是很貼切了。
藍譯將小說題目譯成“A Passing Storm”，比楊譯更“信”、“達”。首先，“passing”作為形容詞，意思是“lasting only for a short period of time and then disappearing” （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2009：1454）。原著交待，“過了十多日”，趙七爺“又坐著念書了，辮子又盤在頂上了，也沒有穿長衫。”（P474）可見，小說所反映的事件持續時間並不長，也就十多日，與所取材的背景事件的時間相吻合，因為張勳複辟始於1917年7月1日，終於1917年7月12日，曆時十二天。筆者認為，藍譯選用“passing”一詞，精準地傳達了原著的時間含義。其次，“storm”的意思是“a situation in which a lot of people suddenly express very strong feeling about sth.”（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2009：1990）。閱讀原著後得知，因為“辮子”問題，趙七爺對七斤家進行了恐嚇與威脅，七斤隻有歎息絕望，七斤嫂也隻有怨七斤、怪七斤，並遷怒於八一嫂，甚至還打了他們的女兒六斤，就連八一嫂也十分害怕。“storm”一詞的選用能夠表達出村裏眾人的“very strong feelings”。另外，藍譯在正文前加了如下譯者注（translator’s note）：“The immediate historical background to this story is the short-lived attempt in June 1917 by General Zhang Xun， a fanatical supporter of the defunct Qing dynasty， to overturn the republic by leading his army into Beijing and returning the abdicated emperor， Puyi， to the throne. By July， the restoration was brought to an end when rival generals stormed the capital， defeated Zhang Xun and deposed Puyi.”（P61）。這66個單詞清楚交待了小說的取材背景，有助於那些並不怎麼熟悉中國現代史的英語讀者更好地理解原著。為此，筆者認為在小說題目的翻譯方麵，藍譯明顯優於楊譯。
2.2 楊譯優於藍譯舉例
例二：……幾個花腳蚊子在下麵哼著飛舞。（P467）
楊譯：... while below them a few striped mosquitoes danced and droned.（P79）
藍譯：... a smattering of mosquitoes dancing and droning below.（P61）
根據美國蚊蟲控製協會（American Mosquito Control Association）的有關材料，世界上共有2500多種蚊子（Floore， 2010），小說《風波》中提到的花腳蚊子就是其中一種。藍譯沒有翻譯出原文“花腳”兩個字，而楊譯則很忠實地譯了出來。雖然此處看來似乎微不足道，但從譯文精確性的角度講，譯者還是應該完整忠實地譯出。在此方麵，楊譯達到了“信”字對譯者的原則要求，勝於藍譯。
例三：“我活到七十九歲了，活夠了，不願意眼見這些敗家相——還是死的好。立刻就要吃飯了，還吃炒豆子，吃窮了一家子！”（P467）
楊譯：“Seventy-nine years I have lived， that’s enough，” … “I’m sick of watching this family go to the dogs. … Better die and be done with it. Just one minute to supper time， yet still eating roast beans—do you want to eat us out of house and home？”（P79）
藍譯：‘Seventy-eight years I’ve lived—that’s enough for anyone，” … “Staring down the road to ruin， we are. Fried beans before dinner！’（P61-62）
劃線部分原文共計33個字，楊譯用了40個單詞，藍譯用了12個單詞。楊譯比藍譯多用了28個單詞，準確完整地傳達了原著的意思，用問句“do you want to eat us out of house and home？”來譯“吃窮了一家子！”，意思和語氣俱出，形神兼備。相比之下，藍譯主要存在兩個問題。一是不知為什麼九斤老太的年歲由“七十九”變成了“七十八”，盡管藍譯是以1982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魯迅全集》為底本的（“the 1982 Renmin wenxue edition of Lu Xun’s Complete Works”）（Pxliv）。藍氏在其《翻譯說明》（A Note on the Translation）談及魯迅的寫作風格時寫道，“他常常故意使用重複……因此，我有時決定改寫”。（his frequent， deliberate use of repetition； … and I have therefore decided to reword.）（Pxlv）藍譯此處的“改寫（reword）”明顯不妥，屬失分之舉。必須明白，這段話是九斤老太在作品中首次亮相時所說的話。作品交待，九斤老太是個“不平家”（對世事不滿就要發牢騷的人），（P468）而她的抱怨近乎絮叨。因此，這段話翻譯時既不能改寫，也不能省略，因為它對塑造刻畫九斤老太這個“不平家”的人物形象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