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謝洵美穿一件火紅小衫,二十三四歲左右,嘴裏嚼著瓜子,翹著二郎腿,看來性格相當潑辣。右側的妙希似乎比她小了兩三歲,低首垂眉,完全是一副楚楚動人的溫婉模樣,她穿一件寶藍色的衫子,玉手不停地撚著佛珠,眉間格外焦慮。
愣了愣,謝洵美又向穿寶藍衫的妙希喚了一句:“妹妹~~”
俞凡好奇地道:“原來你們上輩子是姐妹,怎麼長得一點都不像呀?”
妙希臉色蒼白,身子微顫,沒有回答。因為她發覺,這兩個女人都束起頭發露著額頭,這是古時候已婚婦女的發型,她心裏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我前生和謝洵美是共侍一夫的......妻妾??”
她偷眼瞧了俞凡一下,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一點。
俞凡見她不答,更為好奇,才要再問,那個謝洵美忽然站起來,一推妙希:“妹妹,你在發什麼呆呀!你說,他這次能打贏倭寇嗎?”
“哎~~”穿寶藍衫的妙希愁愁地歎了一聲:“倭寇凶猛,朝廷不明就裏,北洋海軍獨木難支,不久前,前軍已經大敗,我怕...他恐怕凶多吉少啊......”
“啪!”謝洵美一拍桌子,吐掉了瓜子皮,兩隻大腳一跺地麵,橫眉立目道:“妹妹,你別給我整這些文縐縐的話,姐姐是個粗人,你就直說好了,你是不是覺得他已經死了?!”
見她如此潑辣,俞凡真覺得不可思議,他看了看躺在他肩頭的謝洵美,一張小臉,又溫柔又嫻雅,難道她的前生,竟然是這麼一個性如烈火的姑娘嗎?同一個人前世今生性格竟截然相反,老天也真會開玩笑。
尼姑妙希則靜靜注視事情的進展,高冷的瓜子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另一個她溫婉歸溫婉,但並不怕謝洵美,她苦笑了一下:“我當然不是說,相公已經死了,咱倆還沒有給他生兒育女,他就這樣死了,鄧家豈不是要斷後?”
說的這麼明白,俞凡才終於反應過來,他倒吸一口冷氣:“原來他們不是親姐妹,而是嫁給了同一個男人!”他咽了口唾沫,看看謝洵美,又偷偷瞟了妙希一眼,她不動聲色,卻隱隱露出隨時準備殺人的表情。
另一個謝洵美果然發飆了:“照你這麼說,要是咱倆已經生了孩子,相公就可以死了?!”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另一個妙希霍然站起,拿出大家小姐的派頭,義正詞嚴地道:“姐姐,難道你覺得,我跟相公晚幾年成親,所以我對他的情意就比你淡薄嗎?”
“當然不是,”謝洵美斜眼看著她:“我清楚得很,你在他床上的時候,叫聲可比我浪多了。”
俞凡差點笑出聲來,妙希再也忍不住了,放下紫竹籃,上前一記手刀惡狠狠劈在謝洵美腦袋上,她打的是幻影,結果可想而知。
見鬼仙前,驚魂鈴和燈籠都不能落地,於是俞凡把驚魂鈴插進腰帶,一隻手把妙希拉了回來:“好了好了,說了前生已經煙消雲散,你還較什麼真?”
妙希當然知道,這麼做實屬徒勞,但她俏臉通紅,一見真謝洵美的腦袋靠在他肩上,立即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狠狠地瞪了他們倆一眼,掙開手臂,向前踏了一步,繼續看前生的自己。
前生的她早已臊的臉如紅布,咬牙切齒地道:“姐姐你......”
“我怎麼了?”謝洵美得意地打斷了她:“不是相公告訴我的,是我自己在後窗外麵偷聽到的,沒想到妹妹大家閨秀,知書達理,床’上功夫也那麼厲害,姐姐我可真是遠遠比不上你。”
“呸呸!”前生的妙希再也忍不住,撲上去捶她,那模樣活像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可愛的不要不要的。謝洵美一扭身子,和她打鬧起來,看得出她們經常這樣打鬧,煞是其樂融融。
正在這時,外麵突然大亂,人聲噪雜,閨房的門猛地被推開了,一個穿柳青色衣服的婢女哭哭啼啼跑進來,跪下道:“回二位奶奶,戰報傳來,管帶大人他...他殉國了!”
場景再次變化。
這回是一間靈堂。正值傍晚,血色暮光從西窗斜斜射進,靈堂裏掛滿了白綾、挽聯,北牆正中,擺著一口黑色棺材,頂麵寫著一個大大的奠字。
棺材前麵,謝洵美和妙希身裹素服,並肩跪在蒲團上,四個年紀不一的孝子跪在她們背後,一群穿頂戴花翎的官員,和穿長袍馬褂的名流則整整齊齊地跪在外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