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禪月的小院,裏麵有十餘個覺字輩的和尚,禪澄令他們都離開。他引著俞凡和林道靜進了僧房臥室,禪月的法體仍躺在床上,蓋了一張白布,覺明獨自一人守在床前,神色凝重,兩隻細長的眼睛緩緩遊移。
俞凡來到屍首前,抬抬手,覺明立刻將白布揭開,禪月表情平靜,臉色全然烏黑,兩唇間隱有一線紫血,正與空桑死後一模一樣。
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又叫覺明把白布蓋好。覺明蓋好後,接著從內兜掏出一塊白手帕,打開,裏麵是一個精致的小塑料袋,裝著那隻人麵金甲蠱。金甲蠱還活著,眼睛有神,但身體一動不動,也不知道覺明對它施了什麼法術。
俞凡拿過塑料袋,看了一會兒,還給覺明。
禪澄問道:“俞天師可有發現?”
俞凡道:“我對蠱術一知半解,但我聽說,一個巫師所養的同類蠱蟲,外貌很是相似。這隻金甲蠱,無論大小、形狀、花紋,乃至鼻眼特色,都與害死空桑師太的那隻大同小異。”
禪澄道:“這麼說是同一人所為了?”他本性詼諧,說話語調也是吊兒郎當的,但這時一反常態,寧靜而又陰冷,隱帶殺機。
俞凡點點頭,沉聲道:“短短數月內,空桑、禪月兩位高僧遇害,這兩件事一定有聯係,說不定,有人要對陰陽界的高人逐一下手。”
禪澄道:“我也懷疑是這樣,上次有高人接連被暗殺,還是幾十年前,那是閻羅宴的手筆。但這次用的是蠱術,凶手會是誰呢?”
俞凡對禪澄道:“不知妙希告訴你們沒有,白皮死前曾說過,以金甲蠱殺害空桑師太的的,要麼是苗疆黑巫師何家,要麼就是清代那個邪靈,無影子。”
說到這裏,他瞧瞧林道靜,複道:“聽林姑娘說,今年八月,骨魔於武夷山內回到陽間。她、她舅舅和其他三位民間法師一起,跟骨魔鬥法,其他四人都死了,隻有她活了下來,但一身法力也盡數失去。骨魔如果真的回來了,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且,料想一個何家,也沒膽量跟佛門乃至陰陽界正道對抗。”
剛才在路上時,俞凡沒有提到這一節。現在,禪澄聽到“骨魔”這個名字,也不禁大吃一驚,極快地掃了林道靜一眼:“林施主,這是真的?”
林道靜坐在一把簡樸的圓凳子上,為了保存屍體,暖氣已關,屋裏很冷,覺明遞給她一個暖手寶,她正小心捧在懷裏。她點點頭:“嗯。我們看到的骨魔,是個老太太,駝背,綠臉紅眼。她手下有一個頭生獨角的黑鬼,是個陰生鬼,還有一隻‘六蟲’。我們四個人當時吟唱巫咒,用黑狗血塗在鬼王杖上,與她鬥法,可最後還是輸了。”
禪澄看了俞凡一眼,骨魔是一百多年來陰陽界最強大的妖魔,它本是嶺南深山裏一把仙人骨,據說是被鬼術煉化成了妖魔,本來沒有固定形體,擇人而噬,吃了誰就變成誰的樣子。19世紀末,在黔省,佛道兩門七八名頂尖高手合力,才將它打敗,它逃入無極鬼蜮,從此由陰神追捕。
骨魔沒有常形,但它有一個特征,便是一隻常用的妖蟲,叫做“六蟲”。六蟲之“六”,並不是指數量,而是指這隻蟲子陰氣至重。按照易經理論,數字從一到九,九為至陽,六為至陰,骨魔這隻蟲子是鬼蜮之物,陽間法師從未見過,走陰調查也沒有結果,由於它陰氣太重,可以化生許多邪物,所以法師們給它起了個名字,就叫“六蟲”。
最初的人麵金甲蠱,就是六蟲陰氣化育出的毒蟲與苗疆蠱蟲交配而生的,劇毒無解,骨魔當年還有一個若即若離的同伴,是嶺南山銀杏樹上化出的一隻邪靈,身體透明,自號“無影子”。
由於銀杏屬陰,樹下常聚蜈蚣等陰性蟲類,所以無影子成形後,對蠱術極感興趣,潛入苗疆偷學蠱術多年。後來骨魔到苗疆作惡,無影子跟它很合得來,它從骨魔手裏得到了人麵金甲蠱,用這蠱蟲跟許多蠱師鬥狠,殺死了十幾個黑白兩道的高手。
在苗疆,骨魔和無影子雖然占盡上風,但蠱師們畢竟傳承數千年,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三大家族的精英蠱師聯合起來,在死人嶺與骨魔和無影子展開一場死鬥。
蠱師跟佛道兩門的法師不一樣,他們不僅蠱術高超,而且詭計多端,為了獲勝不擇手段。因此在這場死鬥中,蠱師盡管付出巨大代價,但也將骨魔和無影子打得大敗而逃,一些人麵金甲蠱也落到了何家蠱師手裏,被他們繁衍培育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