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是被吵鬧聲驚醒的。
他睜開眼睛,轉頭看見窗外還是一片黑暗。不過天邊隱約有一絲紅色,似乎太陽即將升起。房間裏的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芒,一切事物都籠罩在昏暗中。
4:50,床頭的電子時鍾顯示著時間。
他用手撐著床,坐了起來。手上動作牽動了傷口,還有靜脈血管中,輸液用的流質針管。輕微的痛感讓他皺了皺眉,他站起來,走到病房裏的盥洗室,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個臉。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充滿了活力,而且他的大腦也格外的清醒。這種感覺實在是很陌生,自從繼母嫁入他家,他被送去寄宿學校,並開始鬼混之後,就再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雖然睡眠不足,但仍然神采奕奕。他笑了笑,轉頭走出盥洗室的門。
這時候,門外突然又傳來一陣激烈的吵鬧聲,還伴隨著一個婦人的哭泣。他皺了皺眉,究竟是誰這麼沒素質?
他大步走出病房門,站在走廊上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張望。
吵鬧聲是從他之前住的病房傳來的。他慢慢的走過去,站在門口,向門內張望。裏麵有兩對中年男女,一個中年女性坐在卡文老人的床邊抱頭哭泣。而另外三人,一個高大的男人手握一堆硬紙,激動的揮舞著手,正和另外一對男女發生激烈的爭吵。而那對男女則無所謂的攤開雙手,隨便高大男人怎麼說,他們都是一臉的冷漠。
盧克在老人的記憶中看到過這幾個人。他認出來,坐在床邊的是老人的女兒卡莎,而正在爭吵的是老人的兒子迪卡,還有兒媳索菲。那個高大的男人是卡莎的丈夫,如果沒記錯,應該是叫柏斯吧?
他們就老人的身後事,還有遺產啊保險啊之類的事旁若無人的爭吵不休。盧克皺了皺眉,昨天,他剛用馬文老人的視角,體會了一遍老人的記憶和感情。現在的他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潛意識裏有些不高興。
“嘿!嘿!各位!這裏是醫院,不是菜市場!請你們注意下風度!你們吵到其他病人了,醫生要求你們馬上離開!”護士從盧克旁邊走過來,走進了病房,叉著腰橫眉冷對的著房間裏的男女,發出最後通牒。
“好吧,我們保持冷靜,但我告訴你,老頭的葬禮我們肯定不可能負擔這麼多!你們簡直是在敲詐!”柏斯看了看護士聳聳肩,然後又激動的對老人的兒子兒媳說道。
眼看他們馬上又要發生一場爭吵,護士生氣的說到:“夠了!你們,都出去!立刻!看在上帝的份上,這裏是醫院!”
“噗,別開玩笑了!老家夥可不信上帝呢!”柏斯嗤笑道。
老人的兒子兒媳率先,頭也不回的出門去了。柏斯扶起他的妻子,一邊安慰她一邊跟著走了出去。從門口經過的時候,他注意到站在門口的盧克,此時盧克用一種很厭惡的表情看著他。
這種表情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嶽父,他狠狠的瞪了盧克一眼,“你是誰?看什麼看?”
如果是以前的盧克,他也許會故意挑逗他幾句然後找個機會好好教育下這個男人什麼叫禮貌,不過現在的他隻是聳了聳肩,轉頭就走了。
柏斯看著盧克的背影,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越發的感到厭惡,他看著盧克消失在病房裏,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搖搖頭,扶著妻子轉頭走了出去...
“可憐的馬文啊,也許你被我超度,對於你來說是一種巨大的幸福呢!至少,你不用看這一幕了!”盧克心裏感慨道,然後他臉上浮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也許,這就是巫師的價值?讓靈魂獲得安寧?
“盧克!你這麼早就起來了啊!看我買了什麼!你最喜歡的培根三明治!”父親從病房門外走了進來,他笑著向盧克晃了晃手中的紙袋,他手中還端著兩杯外帶咖啡。
“謝謝爸爸。”盧克仍然沉浸在老人的記憶中,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恩...對了,盧克,我已經聽說了馬文老先生的事。你還好麼?”父親看盧克情緒不高,以為他是在為同病房的人去世而難過,他也不知道怎麼勸慰,這種事說實話,他都沒遇到過。
“你剛才來的時候,看到他的孩子們了麼?在醫院大吵大鬧被趕出去的那幾個。”盧克打開三明治包裝,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
“那是他的孩子們啊!我確實看到了他們,一邊走還一邊吵。實在不像話。”父親恍然,然後皺著眉頭說道。
“是的,我想去看望下他,但我又不想跟那幾個嘈雜的家夥打交道。有什麼建議麼?”盧克皺著眉,感覺非常糾結。
“你怎麼會想去看望他?”父親吃了一驚。
“昨天,他臨終前,我在他身邊坐著的。”盧克放下三明治,情緒低落的說。
“他告訴我,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再看他最愛的、先他而去的妻子一眼。這讓我感覺很難過,因為我幫不了他。所以,我想去看看他。”盧克並沒有說謊,他也不知道馬文老人是否有來生,而哪怕有,他能否遇上他的妻子,也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