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已來到了一處高閣之頂,正對不夜城的中心,舉目而望,那城中燈火明燦似沒有盡頭,鱗鱗兮千閣錦頂,燎燎兮萬家雲燈,燦燦瑩瑩,映天上人間,彙聚到中間的夜醉華閣,繁光如怒日熾九霄,已是難辨晝夜。
醉風攜酒香,僅僅是站在這裏看著,也能感受到這座城池紙醉金迷的精致奢華,這些全由那一人經營而成,而那驚才絕豔之人便是這座城的主人。
“你為何要幫本殿?”帶她出閣,又帶她到東城,還告訴她那些事情,尹九疑惑霄王的用意。
“本王不是在幫你,是在讓你了解一下南宮醉是什麼樣的人,這樣你與他合作的時候至少懂得一些分寸,不會給本王帶來些不必要的麻煩。”平靜淡然的語氣,醇音如酒,說出的話卻不平淡。
尹九腳下一個踉蹌,她就知道,她不該問的,“此合作非彼合作,本殿與夜王隻是在談私事。”
“但凡是人做出來的事情,界限永遠是模糊的。”
尹九認可地點頭,“多謝霄王提醒。”既然如此,她便盡可能地遠離壹向著零去就好了,夜王固然不可深交,這個霄王也一樣不可來往,腦海中又浮現出在天下風雲榜上看到的那兩個銀字,脫落的銀漆下露出了些許金色,昔日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如今是當真退居了風雲外圍?她看不見得。
尹行轉眸看向身旁站得筆挺的少年,穿著簡陋的夜行衣卻是難掩風華,在天下風雲榜前他便確定了這個九皇子與原來的尹九千一定不是同一人,雖不知之前的九皇子為何得寵,但現在的這個尹九千一定不是那人寵愛的那個兒子了。或許正如南宮醉所預言的,有朝一日此人定當會在天下掀起風雲,攪亂中原這汪積聚千年的渾水。
他今日到夜醉閣確實是為調查一些事情,但引尹九千來最初隻是想用她來分散一下南宮醉的注意力,順便也想看出好戲,好奇她有沒有本事進得去夜醉閣的酒窖。可現實是她確實是分散了南宮醉的注意力,而且幾乎把南宮醉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但,過了頭。
看到天下風雲榜上新加的尹九千時,他還不知道千夜醉與南宮醉其實是一個人,但他知道了千夜醉定然是見過現在的尹九千。他並不知華閣血案,隻是知道夜醉閣今夜定當有變,在察覺到夜醉閣似乎要動尹九千的時候,他明白了千夜醉就是他要找的人。
千夜醉見過現在的尹九千,一個名聲不堪但暗藏實力的皇子,“懦弱無能”卻還受著皇帝的寵愛,皇帝還特地將他送出宮,不讓人與之接觸,按慣常的思路來想,尹九千定然是皇帝的人,是大宇皇培養並藏在暗處的一道底牌,千夜醉最初見她時當也是這樣的思路。如此,千夜醉沒有動他,隻是將她的名字刻上了天下風雲榜,說明千夜醉與大宇皇並非處在對立麵。而今夜,他帶著尹九千去夜醉閣,千夜醉卻是表現出了與之前相安無事截然不同的態度,要陷尹九千於股掌間,卻是為何?
嗬嗬,千夜醉本以為她是皇帝的人,可尹九千與他同行,讓千夜醉動搖了,也有些搞不準尹九千到底是哪個陣營的,遂起了戒心,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他動了手,讓尹九千好巧不巧地卷進了他的私仇裏,再脫身不得,於是尹行便知道了,千夜醉是在跟他對著幹。畢竟如今霄王府沒落沉寂,這世上與自己作對的人已經不多了,偏偏又是雲嵐,偏偏又在不夜城,尹九千倒是幫他找出了那隻伸到軍營裏的暗手,鏡花水月,雖然不知她又是從何得知千夜醉就是夜王,但確是有幫到他不小的忙。
當初南宮醉初見尹九千以為她是大宇皇的人,估計還挺開心,覺得大宇皇一向看不慣的霄王府會多一個絆子,隻是,正是因為這個人,卻是將他暴露了。
讓這樣一個九皇子回都,看來帝都皞陽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突然想起一事,尹九從袖子裏掏出一物拋給尹行笑道:“你祖母挺美的。”
尹行一愣,抬手接下,卻是他替尹九千押在醉璆鏘的那枚玉,“你說什麼?”他,祖母?
尹九一笑,沒再答話,眸中卻染上些暖意。她拿到這塊玉時就看到了,玉產良地,美人得之,這塊玉產自西戎,本是碧河公主的嫁妝,又由她親自雕刻,送給第一位霄王作為定情信物,草原上落日夕陽,那一雙璧人自暈染了一方天地。燈下異族美人的眸中秋水,草原上英雄男兒的馳騁縱橫,血地中感天動地的生死相依,經了霄王府三代主人之手,這塊玉承載了霄王府異於世人的重情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