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票第二十節 心生漣漪(1 / 2)

第二天早上,我上班的時候孫娟還沒起床,我告訴她我們廠邊上的錄像廳上新片子了,讓她上午去看,中午在廠門口等我,我們一起吃飯。孫娟嘴裏答應著,轉過身去又睡。

材料庫每天有兩個時間最忙,早晨上班和下午四點夜班上班的時候,班組長來領料。忙完了,又遵劉計劃員的指使,重新起一本材料庫的新帳,把庫存一一登記。等忙完了,一看表到時間吃飯了,趕緊洗洗手鎖好門,跑到廠門口,門口熙熙攘攘,全是回家吃飯的職工,看了半天,沒找著孫娟的影子。我到馬路對麵的錄像廳去看,看門的老頭給我要票,我告訴他找個人,老頭堵著門口不讓進。

我站在馬路邊上想了一會兒,不知怎麼,越想越覺得心裏不踏實,回宿舍看看,找著孫娟看見她才能安心。十分鍾的路程,一會兒就到了。宿舍裏隻有夜班的李梅在睡覺,我拉開我床上的蚊帳,裏麵沒人,我彎腰看床底下,孫娟的行李也不在了。

孫娟走了。

我木然地看著空蕩蕩的床,早上孫娟還躺在這賴床,怎麼說走就走了呢?枕頭上有一張紙條,是孫娟給我留下的。

南:我走了,我不等了,你是不會辭職的,我想到外麵走一走,找個陌生的地方,好好活一回。或許是我錯了,那就讓我重新開始吧。

安頓下來,會給你寫信。

孫娟

整整一個下午,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樣難受。我最好的朋友,就這樣從我身邊消失了。她說的對,我不會辭職,建軍像一艘船,而我願意做一個港灣,我沒有那麼大的決心去放棄現有的安穩生活。而孫娟,像一個寫錯作業的孩子,換一張白紙重新來過。雖然前途未卜,可是有這麼破釜沉舟的膽量還是讓我欽佩。

下午四點以前,材料庫基本上沒人來,我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劉計劃員進來都沒發覺,他咳嗽了一聲,嚇了我一跳。

“小鄭,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趕緊起身:“沒想什麼。”

“想你的小蘇了吧!”

“沒沒。”

“嗬嗬,還不好意,想不是很正常嘛?”

我不好再辯駁。想起昨晚買的鎖,趕緊從包裏拿了出來。

劉計劃員看了一眼,點頭:“這種掛鎖就行。發票呢?我給簽上字,然後再找廠長簽上就能到財務上拿錢了,你是經手人,你也得簽一個。”

我把單子給他,劉計劃員看看單子看看我:“這是收據啊,收據不能報。”

“那賣鎖的說要開發票要加稅錢,我覺得一把鎖,幾塊錢的東西再加稅,不合算了,就沒要。”

“不合算也得要啊,這是財務製度啊。”

“那怎麼辦?”

“報不了。”劉計劃員把收據放在桌子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摸樣。

“劉師傅,要不算了吧,幾塊錢的東西,算了。”

“公家的東西還要個人往裏搭錢,你們年輕人啊,以後記住,再貴也得要發票。”

“好。”

“我看一下你做的賬本,弄完了沒?”

“完了。”

我把新賬本拿出來給劉計劃員看,每個科目我都用原先剩餘的標簽紙標得很清楚,應該沒問題。

果然,劉計劃員看完了,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技校生嘛!不錯!”

“還有。”劉計劃員話鋒一轉:“分廠的廢料回收也屬於咱們材料庫,生產班組隔一段時間往這裏交,你收一下,針管針頭的,分分類,十天半月的會有人來收。”

“還需要記賬嗎?”

“記不記都行,反正是些廢料,廢針頭用周轉箱,注射器就用那些裝包裝紙的塑料袋裝起來。”

“好。”

“你有什麼事你到樓上辦公室找我就行。”

“知道了。”

劉計劃員走了,我繼續對著窗戶發呆。建軍怎麼還不回來,孫娟一走,有一種熱鬧散盡後的冷清,格外的孤單。孫娟能上哪裏去?真的去南方?我想起幾年前,我背著行李來省城上技校,那時,孫娟和我一樣,都是抱著為家裏減輕負擔的想法來的,現在,孫娟離鄉背井卻是為自己,這麼一想,心裏舒服了許多。但願她好。

周末,建軍還是沒回來,我一個人坐車回去看我媽。

一進院門,看見我媽坐在院子裏看報紙,手裏舉著放大鏡,嘴裏念念有詞,看得很認真。院子的中央添了一棵葡萄樹,用四根粗粗的竹竿撐起架子,用鐵絲和木條橫著連接起來,是個有模有樣的葡萄架。看那樹的根莖粗細像是從哪裏移植過來的,已經有一些新發的藤蔓環繞著竹竿蜿蜒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