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媽當季穿的衣服都裝到一個大袋子裏,回頭看我媽的時候,發現她不在屋裏了,我到院子裏找也沒找到,正擔心她再到外麵去,忽然聽到廚房裏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走進廚房一看,看見我媽蹲在一個放雜物的櫥子邊上,腳邊放著一堆扒拉出來的鐵釘螺絲扳手等亂七八糟的雜物。
“媽,您幹嘛呢?”
“找點東西。”
“找啥您說,我幫您找。”
“不用,我找著一個了,那一個肯定在這裏邊。”
我在我媽身邊蹲了下來,看見我媽手裏拿著一個門鼻子,另一隻手在那一堆裏扒拉,看樣子是在找另一隻。
“媽,您找門鼻子幹嘛?”
“有用。”
“什麼用。”
“家裏沒人,多上一把鎖。”
我撲哧一下笑出來,別說家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就算是有,就憑這麼薄的兩片門鼻子還真是抵擋不住。“您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都帶上不就行了,還值當得上鎖?”
我一邊說一邊幫我媽扒拉,很快找到了那一半門鼻子。我媽說:“你拿上錘子,幫我砸上。”
我跟著我媽到了她的房間門口,我媽比量著高度,“釘在這裏。”
“您屋裏還有寶貝?”
“嗯。”
我媽站在旁邊看著我把門鼻子釘好,把手裏找出來的一把舊的掛鎖掛上鎖好,用力往下扥了扥,覺得牢靠了。
收拾停當,我領著我媽去車站,我在前麵提著大包走,我媽跟在後麵一步三回頭,我想起小時候跟著我媽去上班,也是這樣一前一後,隻不過是現在前後掉了個。
拐過彎,看不見家了,我媽在後麵開始不住地嘟囔:“我在家待得好好的,非讓上你那,我這活了一輩子,啥事還得聽你的!先說好,我就在你那待一個星期,到下個星期,你把我送回來!聽見了沒?”
我悶著頭往前走,不想說話。我媽光這樣嘟囔我有點煩,好像是我沒事找事,非求著她去一樣,其實,我媽這時候去跟我一起住是不太合時宜的,建軍查出死精症來之後,自己不相信,又跑了好幾家醫院,診斷都一樣才確信自己有毛病。確診的那天晚上,建軍在家裏悶頭抽了一屋子的煙,最後,他抬起頭來認認真真的對我說:“小南,咱們離婚吧!”
“為什麼?我不離。”
“我有病,不能生孩子。”
“有病治病,為什麼要離婚?”
“我問醫生了,不好治。”
“不好治又不是不能治。”
“萬一要是治不好呢?”
“。。。。。。不會的,要是真的治不好,咱們就不要孩子了,咱們倆過。”
我抱著建軍,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堅決的說,“我不離婚。”
“好,不離。”建軍用手摸著我的頭發,深深的歎了口氣。
男人的這種病的確難治,但長在建軍身上更加難治,因為建軍是跑醫院的,本地的幾家醫院基本上哪家都能碰到幾張熟麵孔,這太讓建軍難堪了,他寧可舍近求遠到外地去,每次來回既費錢又費力,我們沒有想到的是,藥費太貴了,一個療程半個月,十幾服中藥,就要幾千塊錢,我們去的都是從報紙上找的一些有名氣的專科醫院,醫院以此為生,藥價虛高也就不奇怪了。
每天中午,我都會回家給建軍熬中藥,樓道裏經常彌漫著一股中藥的氣息,鄰居有時問起來,我就說自己去看中醫拿的中藥,我和建軍商量好,對外就說是我有婦科的毛病,不能生孩子,女人不孕好像很普遍,沒什麼精神上的壓力,也好讓建軍不那麼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