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裏年三十這一天放假了,上午衛民哥跑車路過的時候送來很多吃的,囑咐我別出去,街上的人都擠不動了,菜肉啥的,下午他過來做。
我在家把青菜都摘了洗幹淨晾在墊子上,把我媽存的白酒拿出來,過年了,給衛民哥喝點。我挺過意不去,覺得自己給衛民哥和小崔添麻煩了。
衛民哥下午來的時候三點多,說都回家準備過年了,拉不著什麼活,有雇車回家的遠活,不想去了,“咱老百姓也辛苦一年了,也給自己放個假。”。衛民哥說。
衛民哥掰了一塊饅頭就著半棵蔥吃了,擼起袖子就鑽進廚房忙活,他把整個的豬後座放在砧板上分解,我找盆找鍋,站在邊上給他打下手,一邊幹一邊聊天。
“蘇建軍那小子,沒信兒?”衛民哥問我。
“沒有。”
“沒有好,咱們好好過!我就不信了,咱們這好幾個大人還養活不了一個孩子。”
“。。。。。。”
“我回去想了想,覺得你的主意對,孩子是咱的,跟著咱長起來,認咱!”衛民哥說著用力把粗壯的脛骨砍斷。
“嫂子啥時候過來?”
“她還早呢!說是檢查安全,晚上還得去崗位上看那些值班的人,早不了!”
衛民哥從後座剔出精肉切成條,泡在醬油裏醃著,剩下的切大塊和骨頭一起投在大鍋裏加料煮,我把砧板拿到水管那裏洗幹淨,回到廚房的時候,看見衛民哥在一個大碗裏調麵糊。
“雞蛋在哪?”衛民哥問我。
我打開廚房的櫥子,從裏麵拿出盛雞蛋的盒子給他,衛民哥伸手拿了兩個,“用不了這麼多,兩個就夠。”
衛民哥把雞蛋打散在麵糊裏,用筷子使勁攪勻,“加上雞蛋,炸出來酥!”
衛民哥把鍋放在火上燒幹,加上半鍋油,用手抓著醃好的精肉條放到麵糊裏抓勻,鍋裏的油慢慢地滾開了,衛民哥抓一把投進去,刺啦一聲,裹著麵糊的肉條迅速地僵硬了,衛民哥用筷子把粘結在一起的肉條扒拉開。
家就在這一聲一聲的刺啦聲中活了起來,隻有男人才會帶來這樣的生氣,我想起小時候我爸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即使再普通的一道炒菜,也會把爆鍋弄得山響,我媽罵他:“省得別人不知道他在廚房幹活!”
衛民哥炸了肉,又把帶來的豆腐切片炸了,還炸了香菇,滿滿的堆了一篦子,邊炸便對我說:“明天我去看小崔她爹她媽,過不來了,後天初三,活就多了,過年的錢好掙,你自己在家,啥時候不想做飯,切上點,加水一燉,放點香菜,淋點香油,好吃!”
我站在邊上,點頭答應著,衛民哥看我一眼:“這年頭,誰離了誰活不了,把孩子養得好好的,來,你嚐嚐鹹淡咋樣?”
我拿了一根肉條放在嘴裏,外麵的麵糊酥脆,裏麵的肉軟嫩,帶著一股醬香,真的好吃!
小崔來的時候,晚上七點多了,我和衛民哥把菜都擺上桌,他說不用等,自己開了一瓶白酒喝了一杯,我坐在邊上沒動筷子,等著小崔。
小崔進門把外套脫下來坐下,我看她身上還穿著廠裏發的管理人員穿的西裝,西裝裏麵套著高領的羊毛衫。
“你看,來晚了,你們都做好了,我吃現成的。”小崔坐下笑著客氣著,她雖然和我年齡差不多,可是多年從事領導崗位,說話得體,不像我,一股沒見過世麵的小家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