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珊從雲夫人房中出來,蔣孝家的見她雙眼通紅,忙上前問:“奶奶,可是太太責怪?”
環顧四周圍一圈兒,玉珊低下眼瞼,搖頭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回屋再說。”說罷便往前走去,蔣孝家的跟在後頭,往前走了兩步,隻見玉珊並未回屋,而是穿過園子,徑直往旋兒屋裏去了。
來至院前,玉珊回頭看蔣孝家的道:“你在這兒候著。”
旋兒正坐在書桌前發呆,心中想著那盅雞湯原是即刻便可送入雲夫人口中,誰想竟會如此功虧一簣,眼見自己屜中仍餘了些藥,自己卻隻覺無法再去下毒,她雖恨透了雲夫人,但杏月與她無冤無仇,若雲夫人真被藥死了,杏月難逃一死。
自從學醫至今,七八年有餘,救過之人難以數計,斷過之症罄竹難書,從來隻知埋頭救人,也有救不回的,難免還感歎一回,人生苦短,病魔無情,又見了清羽被逼跳井自亡,心中更對這些手段嗤之以鼻,想到自己也將和她們一樣,心中思量起來,早想過要和她們一樣惡毒方報得了仇,可是幾日之間,又重新感到救人的快意和害人的痛苦,方更加體會到了,自己確實無法成為和她們一樣的人!
如今深陷這勾心鬥角,百無聊賴的林家,大仇未報,卻又時時處處受人利用,即便有毒草在手,也狠不下心腸來下毒,思前想後也隻怕連累了無辜,卻又對殺母之恨耿耿於懷,無法化解。
一抬頭,便看到玉珊打外頭進來,忙站起來施禮。
玉珊輕笑了一下,又回頭對奶娘道:“春蘭嫂子,這旋兒就是太單薄了些,又不懂得愛惜自己個兒的身子,已經入夜了,還穿著這麼單薄的衣裳,今兒個晚上鬧了那麼一出,是不是沒吃飯?”
奶娘忙回:“正是,方才回來就這樣坐著發呆了,還沒吃過晚飯,我這裏正想過去廚房給她做一碗陽春麵呢!”
“那就快去吧!姑娘家的身子最為矜貴,好生服侍著,有什麼想吃的,就上我那邊要去!”玉珊說完,輕輕拉起旋兒的手,淺笑道:“旋兒也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看看你身上的衣裳,都是半新不舊的,我那裏還有兩匹綢兒沒用的,送來給你做兩件衣裳!”
這大嫂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往日裏素來沒有什麼來往,今天晚上親自過來看她,又說些這樣的話,隻怕是另有所圖,林旋兒淺淺一笑,讓她上座,親自奉茶,才又道:“大嫂此番過來瞧我,是有話要吩咐麼?隻管命人喚我去便是了,也夜裏風涼,卻勞你這樣過來!”
玉珊聽她這樣說,喜上眉梢,笑道:“先前都事忙,咱們姑嫂兩個也不得好好說話,今兒個我剛從太太那邊過來,從你門口經過,見你屋子裏還亮著燈,猜你沒睡呢!就進來瞧瞧。”
林旋兒聽她這樣說,忙命紫菱從後頭端著果子上來,玉珊見了,才又道:“旋兒不忙了,我這裏隻有些話想跟你說,先前咱們到魏家去,恰你生病了不得去,明兒個太太回請魏夫人,這魏夫人亦是風雅之人,喜愛音律,我聽丫頭們說,你撫琴是無人能及,這裏嫂嫂想煩你明兒個彈奏一曲助興,旋兒萬別誤會,魏夫人也是咱們的親戚,又是與咱們府上最契,並非將你當成伶人。妹妹可不得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