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林旋兒一身男裝打扮在東大街行醫已半年有餘,醫術醫德在街坊間有口皆碑,隻還是清貧些,足足半年,她愣是沒將紫菱的五百錢湊足了還她,也有足錢的時候,她倘或見了病人缺錢抓藥,自己贈醫施藥也就罷了,還少不得貼補人家些錢去買自己沒有的藥。
好在奶娘那裏收些田地租子,又幫人做些針黹幫補,倒也不愁生計。
那日林旋兒方送走一個病人,正吃茶,隻見廖瑾瑜往前頭進來。
雖知他在集市上擺攤兒幫人寫書信、狀紙,卻也大半年不得空見一麵,有時上山采藥打他攤子前頭經過,他總有事忙,便也就不上前打招呼,這一刻隻見他手中端著一個灰褐色暗花的錦盒,款款走進來,四周圍見了四下無人,忙上前作揖問候:“小姐拜揖,今日小生前來叨擾。”
林旋兒見他如此鄭重其事前來行禮,心中雖有些無奈,但也忙起來還禮,淺笑道:“先生萬福,不知先生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廖瑾瑜聽了,且低頭不語,又不敢抬頭正視她,滿臉漲了通紅,憋了一會兒,才從懷中掏出一吊錢來,放在林旋兒案上道:“小生是來還錢的,當日蒙小姐提攜相救,又借我些錢度日,想小姐巾幗不讓須眉,自立自強,我這須眉濁物倒生無可戀,小小挫折坎坷便隻一心求死,甚是慚愧,聽小姐一言,隻如醍醐灌頂,再無自甘墮落之理,如今也有些營生,現今有了錢,連本帶利一並奉還。”
林旋兒見那桌上,大概七百錢有餘,忙笑道:“不過幾百錢幾句話,先生無需掛懷,如今見先生得以溫飽,我也安慰,這裏還謝謝先生幫忙保守秘密呢!”
廖瑾瑜臉更紅了,隻想到她是個姑娘家,本想再客套兩句,恐讓她厭惡,這屋裏雖寬敞,卻也讓他局促不安,忙便起身告辭,林旋兒忙叫了後頭正整理藥材的紫菱出來,吩咐道:“你送廖先生出去吧!”心中倒也暗暗好笑,她這裏開了第一進宅子坐堂正經行醫還沒能賺到五百錢,倒是廖瑾瑜那書生在街頭擺攤兒的,倒節衣縮食,巴巴地來還錢,也難為他知恩圖報,常懷感念之心。
紫菱應了,一時將廖瑾瑜送至大門口,廖瑾瑜正欲離開,方又才看到手中的錦盒,心中不由懊惱,怎麼見了她反倒不會說話了呢?這是他畫的一副山水兒,本想親自送給林姑娘作為謝禮,誰想見了她就舌頭打結,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在家想好的話也忘了說,於是忙將手中的錦盒遞給紫菱道:“姑娘,這是我送小姐玩的,方才忘了交給小姐,煩姑娘轉交。”
大咧咧地紫菱心中隻想著那些藥材還未切完,一會兒要了又手忙腳亂拿錯了,因趕著回去切藥材,見他又送東西,便探頭過去看了問:“這是什麼?”
廖瑾瑜忙笑道:“隻是小生親筆畫的一幅畫兒。”一邊說著便要將盒子打開,展開畫來與紫菱看。
紫菱忙擺手笑道:“別的就罷了,這個還是先生自個兒留著玩吧,我們姑娘自己就回畫這個,真的一樣,她書房裏還有好些呢!連她自己個兒畫的還放不了呢!哪裏還有地方放你的?”
廖瑾瑜收了,才有問:“小姐還會畫畫麼?”
“不止畫畫呢!”紫菱仰起頭來,神氣活現地伸出手指,一個個掰著算:“這天下間竟沒有她不會的了,下棋、彈琴、寫詩、看病、女紅、做飯......”
一時說得廖瑾瑜失了神,世間果然還有如此絕世奇女子!想到這裏,隻顧想著,竟也忘了離開,站在門外怔怔發起呆來。
紫菱還沒送走廖瑾瑜,反倒又迎來了另一個客人。
大旺女人從外頭進來,笑容滿麵,一見紫菱便問:“玄爺可曾出去了?”
“這會兒在家呢!今兒個來了好幾個病人,先頭說要去采藥的,竟沒去成!”紫菱看大旺女人來了,也忘了再跟廖瑾瑜說話,一路引了大旺女人進去。
林旋兒正伏案看書,見是大旺女人來了,忙起身笑道:“今日什麼風把旺大嫂子吹來了。”
大旺女人抿嘴笑道:“玄爺這裏還有事麼?”
聽林旋兒說無甚要緊,便對他笑道:“前頭莊子上有個劉老爺,他家是那莊頭的大地主,家有良田千頃,平日裏為人也謙和有禮,隻家裏太太身上不好,請了多少名醫,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今日他家管事的劉滿找我們大旺去莊子上補瓦,大旺這叨叨起來便說咱們這東大街上有個柳大夫,隻如扁鵲再生,劉滿回了劉老爺,立馬便讓人套馬駕車來接玄爺,他那六騾大車進不來咱們這小街,在外頭井邊等著呢!這會兒就在您就去一趟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