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賴二雖多吃了幾杯酒,麵紅耳赤,但心下是十分明白的,他心中盤算若是林旋兒過來查看,隻碰他一下,他便強拉住林旋兒,一口咬定他把自己的腸子都弄壞了,外頭進來之前早就已經交代清楚,隻要他一個眼色,跟著來的那些潑皮便立刻動起手來,打的打,砸的砸,搗了這個醫館!
林旋兒從賴二一進來便早已認出他來,感謝“前世”的生活,雖都是痛苦的回憶,但絕對有益於今日的營生,對於賴二對付滿福堂競爭夥伴的“手段”,她是十分清楚的,看到今日賴二專程來找自己的麻煩,她心中百味雜陳,哭笑不得。
但她必須先發製人,她這醫館裏全都是女人,即便有街坊可以幫忙,但也絕對沒有辦法跟這些市井無賴抗衡,隻怕這段時間以來的辛苦經營要毀於一旦,想到這裏,她輕輕一笑。
古語說,四兩撥千斤,對付無賴,不能與他一般見識,總不過是些小聰明的手段方使得。
林旋兒走到他身邊,也不看賴二,隻對送他來的人問道:“何事求醫?”
眾人不防,都隻看向床上的賴二。
賴二將兩眼一閉,從口中哼出一聲來,噴出一股子酒氣,對著林旋兒道:“正吃酒,忽然腹痛如絞,因先生這裏近些,所以打道而來,給先生瞧瞧。”
林旋兒抿嘴一笑,便不再說話,也不動手,隻回到桌案前頭,慢條斯理地幫街坊寫起方子來。
那賴二料定林旋兒會動手把脈,誰想她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便又回去開藥方了,於是索性大聲哼了起來,一邊哼著,一麵叨念著:“噯喲,噯喲,可了不得了,郎中哥哥見死不救了!痛死我了!”
那開藥方的街坊純良,聽了他的話,信以為真,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小聲道:“柳大夫,我這是老毛病,你還是先幫這位爺看看吧,我看他實在痛得難受了!”
林旋兒輕輕將他拉回椅子上,正色道:“讓他叫去吧!隻怕過些日子,他便是想叫也無法開口了,我先開了藥方與你,你這不是什麼要緊的病,隻兩服藥就斷根了,那位爺隻怕不是一兩服藥能夠解決的問題,終久有性命之虞,我這裏幫你了了,才好生幫他看。”
這話一出,賴二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隻捂住胸口怔怔地看著林旋兒。
林旋兒也不理睬他,隻將街坊送出去,才慢慢轉身過來,看著他。
原是來找麻煩的賴二,乍聽得林旋兒說他病得重了,一時間將信將疑,心中徑自打起鼓來,若要說這小子知道自己是來找麻煩的,這也倒罷了,可是這小子麵生得很,定是從未見過的,決計不會知道自己是來找麻煩的,何以會說自己終久有性命之虞?
賴二在納悶,身後的那些痞子們也都愣住了,全看著林旋兒。
林旋兒輕笑著走到他麵前,笑問道:“請問這位爺,你近來是不是頭暈頭痛、惡心失眠、舌苔變厚、暴躁易怒,大解幹結、小解便黃?”
賴二原本還在疑惑,聽她這麼一說,吧唧了一下嘴,咽了一口唾沫,輕輕地點了點頭,隻問:“你如何知道的?”
“大夫講究望聞問切,你這病卻一望便知。”林旋兒往後頭走了兩步,拿出銀針。
賴二不由得踉蹌著從床上爬起來,趴在林旋兒的桌前,哭著一張臉道:“我這是什麼病?”
林旋兒隻笑不答,將銀針拿出來,在賴二麵前輕輕晃了晃動,才道:“隻要施一二針方可讓你保住性命待到城中找大醫館。”
賴二不知是計,隻以為自己果真病入膏肓,急得來做什麼都忘了,隻苦著一張臉說:“先生救我。”
林旋兒命賴二那廝回到床上躺著去,這裏自己有煞有介事地翻看了一會兒醫書,賴二酒力後勁上來了,竟昏昏沉沉將要睡去,林旋兒看時機差不多了,便走上前來,抽出銀針,在他的曲池穴、湧泉穴上施針,賴二便沉沉出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已鼾聲如雷。
與他一同來鬧場的痞子們平日裏都是跟著賴二混飯吃,如今聽了林旋兒的話,也怕賴二生出個好歹來,慌忙將睡得死豬一般的賴二抬出去了,一溜煙兒跑了。
紫菱見人都走了,方才從後頭出來,誇讚道:“姑娘的醫術愈發精進了,連把脈都省了,光是用眼睛那麼一掃,就看得出他的病來。”
林旋兒笑道:“並不是精進,不過唬人而已。古來哪怕是師祖黃帝、張仲景,也是需要望聞問切的,若無十分診斷,又何來十全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