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釋懷,便將今日明瑞家的來訪之事細說了一遍,林旋兒聽了便道:“我正有事情要跟媽媽商量,過些日子我便要到裏頭去了,想必以後出來的時候少了,媽媽年紀漸大了,紫菱又小,先前我沒和您說,裏頭園子裏倒也和外頭是一樣的,三爺的娘和兄弟都在裏頭,倘或我真嫁進去了,隻想問您願不願意跟我一同進去。”
奶娘聽了,便笑道:“難為你還想著我們,這倒也不值什麼,咱們去哪裏不都是一樣,隻要你和姑爺好好的,我就高興。”
她輕歎了一聲,才道:“不一樣!先前我沒跟您說過,園子裏頭什麼都不缺,但卻沒有自由,一旦進入了,很有可能便是一輩子也出不來的!”
奶娘聽了,還想再問,便看到一個小廝愣頭愣腦地跑過來,小聲對林旋兒道:“小爺,白露姑娘有事讓我來尋你屋裏說話去呢!”
林旋兒便點頭,將背簍遞給他,吩咐拿到廚房熬粥,自己則向自己屋裏去。
奶娘聽得一頭霧水,站在前頭廊上,想了半日,又思緒萬千,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何以會連門兒都不能出?
越想越覺著不放心,便一路往前頭林璿兒房間裏頭來,隻想將三爺的身世細細問清楚,卻見外頭無人,便自己上前去,剛走到窗前,便聽到白露在裏頭說道:“德爺這話倒也不奇,他原是最有主意的人,如今偏來問你,想也不是不知道該做什麼,隻怕你自己將來後悔,讓你好好再想想的意思。”
隻聽到林旋兒歎了一聲。
白露又道:“要不就這樣罷了吧!橫豎他們如今也已經夠慘的,偌大的家業都丟了,祖宗的功名也沒保住。守著那幾畝祭田,也勉強有個溫飽,要我說,也不必趕盡殺絕了,畢竟也是一家人。”
奶娘聽到這裏,哪裏還等得及通報,掀簾子便趕著進去了,兩人見她闖進來,都愣了一下,白露見她麵帶怒色,隻站起來扶她:“奶娘來了,先裏頭坐一坐。”
奶娘便拍她的手輕聲道:“好姑娘,你先出去一趟。我有些話和旋兒說!”
白露回頭看了林旋兒一眼,便點頭去了。
奶娘又急又氣,忙著走到她前頭,厲聲問:“才剛我再外頭聽到白露說什麼趕盡殺絕,什麼幾畝祭田,勉強溫飽,說的是什麼?”
她見瞞不住,便就回道:“說的是林府眾人如今的處境。”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奶娘走到她跟前,才問:“這個跟你什麼關係!白露說的那個德爺是誰?林家被抄家跟你什麼關係?”
林旋兒不說話。
從小兒她隻要被說中了,都這樣沉默不語,奶娘隻覺五雷轟頂,走到前頭拉住她的手,拉起一根手指便要找筷子。
又來了,林璿兒無奈,隻由著她,房間裏頭便有筷子,奶娘一把拿起來,雙手握住緊緊夾住她的手指。
她一陣刺痛,卻一聲不吭。
奶娘雙手顫抖,一麵夾她的手,一麵哭道:“旋兒!你這是闖了什麼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應我一聲兒!”
白露在外頭聽到奶娘放聲大哭,忙進來看,見了這一幕,便忙上前解勸道:“奶娘消消氣兒,有什麼話好好說,隻別傷了人!”
奶娘並不聽,隻一把將他推開,哭道:“都是你們這些人禍害的她!跟她一場,不說好生規勸,反倒由著她的性子胡來!這不成了助紂為虐麼!”
白露聽了直抹眼淚,林旋兒見她愈發生氣,便開腔道:“仔細氣壞了身子!”
奶娘見她手指又紅又腫卻也不吭一聲,心裏頭又疼起來,便索性將筷子扔到一邊,才坐在炕上哭道:“旋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能幹這種事情!她們縱使有千日不好,總還有一日好不是?你怎麼就不念著她們的好,橫豎咱們都已經出來了,倘或她們真自作孽,自由老天收拾她們,你為什麼要做這個孽?”
林旋兒此刻冷笑道:“天?天理何在?當她們害死我娘的時候,天在哪裏?若我們真的能相信老天,這世上還有壞人麼?”
奶娘張大了嘴巴看著林旋兒,半晌才搖頭歎道:“你這是在說什麼!”
林旋兒便道:“她們取我母親性命,不過為了一己私欲,如今我不過他讓她們付出代價而已,有什麼錯?趙嬤嬤無子送終,雲夫人再無指望,這不過是她們最終的下場,她們都是畜生!從不把別人當成人的畜生!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啪!
奶娘氣得渾身發抖,一手便甩在林旋兒臉上,大聲問道:“她們是畜生!你也是麼?”說罷便往外走,一麵道:“我對不住老爺和太太,他們將你托付給我,我卻害你變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錯!讓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