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蘭見她已這樣兒了,便才又歎道:“多情自古空餘恨。”
林旋兒聽了,倒也被她逗笑了,道:“看你這傷春悲秋的,又勸我那些話兒,哪裏像個出家人!”
“你既已說到這個話了,我不妨就直跟你說吧!”她又歎了一聲,才道:“這也是我的秘密,姑娘可別告訴任何人!否則我這心就白費了!”
她咬了咬嘴皮,才幽幽地道:“你雖與他們兄弟幾個感情甚篤,但他們個人之事卻知之十不足一,這三個人裏頭,心思最簡單的,你道是誰?”
林旋兒聽了,便想了想,才道:“想是大哥。”
書蘭便拍了一下手,笑道:“姑娘果然聰慧!大爺生性的確簡單,外頭辦事的時候,多少有些收斂,可在這家裏頭,尤其吃了酒,想說什麼都就說什麼,又不拘小節,總率性而為,外頭又有功名,活得倒也瀟灑自在。”
林旋兒點了點頭,這倒是實情。
書蘭又笑道:“那你覺著這兄弟三人誰最心思綿密?”
還未等林旋兒回答,她便點頭道:“就是我們二爺,有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隻有我知道,他造的孽實在太多,不是說,罪孽深重的人將來得下十八層地獄?他是不信的,可我信!你們誰看他都是個明白人,實則就是個糊塗人罷了!他就像沉在湖底的石頭,岸上看是一個樣子,可撈起來的時候,就不是那麼個樣子了,他心裏的苦,隻有我知道,他也隻告訴我知道,他既當我是知己,我又怎麼能不幫他打算?你不知道,我如今每天都念一百遍《消災解難經》,每念一遍,我心裏頭隻想著,若替他念經修佛還不能解除他的罪孽,還要下地獄的話,就讓我替他去吧!”
林旋兒大吃一驚,原是有這樣的緣故在裏頭!難怪聽她說話,一點兒也不像是看破紅塵的出家人。
書蘭下炕穿好鞋子,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才又有些羞澀地道:“姑娘的心同我的心是一樣的,我將這小秘密同姑娘說了,隻為同姑娘說,倘或你心裏頭真有一個人,便是為他做什麼都是值得的,你一顆心兒隻在他身上,全不會想自己的。”她又道:“姑娘有勇氣女扮男裝,有勇氣力排眾議救我一命,有勇氣外頭快意恩仇,為什麼就老是被那些小溝小壑絆住了腳?便是給自己找幸福的勇氣都沒有麼?”
說罷便隻剩下怔怔的林旋兒,往外頭來,正遇到白露端著清粥過來,忙招呼她吃粥,她隻輕輕朝林旋兒裏頭指了指,仍坐了轎子去了。
林旋兒被書蘭震住了,誰能想到,那樣一個纖弱的女人身體裏,竟然蘊藏著那麼深沉的感情!
她的話自己不是不明白,隻是,林旋兒心裏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白露進來,催她快吃粥,又問書蘭來說了什麼。
林旋兒隻不提,低頭吃粥。
晚飯過後,老太太回來了,她趕著過去磕了頭,請了安,老太太見她什麼都沒說,心裏大安,對於中午的事情隻當不知道,囑咐她累了,既回來了,就好好休整。
一夜噩夢。
剛剛睡著,便看到母親披頭散發往自己身邊跑過來。
一時又看到芊芊和南辰在前頭不停地跑,見了她都趕著用劍刺她。
驚得一身冷汗,猛地坐起來,白露還未睡下,正就著兩盞燈繡花,看樣子有些不應手,拆了又繡,繡了又拆,婉月歪在一旁打瞌睡。
林旋兒披上衣裳走出來,從她手中接過來瞧了一眼,那是花心的部分,都用小小的線疙瘩訂上去,看來十分精巧,隻是那金線難打結,大小不一,偏偏這白露又是個吹毛求疵的人,非得弄得一般大才滿意,因一朵銅板大小的花蕊,竟弄了大半夜。
林旋兒從她手中接過那花蕊,手指輕輕一動,不過一會兒便弄好了,白露隻接過來瞧了瞧,才道:“到底姑娘的針線好些,我怎麼就弄不好這個。”
說罷瞧瞧外頭,又覺得一陣寒涼,才小聲對她道:“大半夜的這樣起來,快睡去吧!”
林旋兒笑了笑,對她道:“去燙些酒來吃吧!我這會子睡不著,倒竟就想起那句‘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來了。”
白露便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姑娘等著。”
說罷便輕輕拍拍婉月,二人一同笑著出去了。
不過兩盞茶的工夫,兩人端著爐子,一壇子酒過來,婉月手裏頭還拿著些個點心,隻笑道:“原說炒兩個小菜的,白露姐姐非說不必了,怕姑娘等得急了。”
兩人將炕桌擺上,林旋兒又讓她們也坐下一同吃酒,兩人推辭了一會兒,也都坐了,酒過三巡,林旋兒麵泛桃花,看來更加嬌俏動人,婉月便歎道:“真真姑娘就像是畫片兒上的美人兒,我長得這麼大,還沒見過姑娘這樣人品的!隻可惜從未見過姑娘穿女裝,不知是怎樣的風華絕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