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來愈模糊的視線,愈來愈沉重的眼皮,剛剛清醒的意識漸行漸遠。
“該死的!”修魚壽心裏咒罵著,卻再也抵抗不住凶猛的困意,再次昏睡過去。
北宮洵直皺了眉,“你又給他用藥了?”
明兮兒搖搖頭,“魔嬰離棺後便會陷入沉睡,君王多少都會受到影響,清醒的時間不會很長。再加上先前用藥的關係,他身子還沒恢複,自然扛不過。”
“但他一直這麼睡著不是個事兒,好端端的人都會癱了。”北宮洵來回走了個圈,“萬一,我是說萬一前線失利,陛下在這兒會很危險!”
明兮兒歎口氣道,“九觴城是去不成了,北堯八郡,五郡戰亂。東南邊倒是安穩,卻沒有等著見他的人。”
北宮洵聞言一愣,“你是說九觴城有人想見陛下?”
“他知道的話,應該會很高興吧......”明兮兒撫上修魚壽麵頰,眼神極盡輕柔,“我倒是希望他能一直這樣睡著......”
就像當初在九觴城救下他的時候,孩子般的睡顏因為傷痛繃得緊緊的,讓人憐惜。那時候的他隻有一個單純的夢,為了那個夢簡單而堅硬的活著。如今的他有太多的夢,每日醒來便沒命的追著它們跑,可那些夢卻沒有一個是屬於他自己的。他就這樣追著追著,累了,疲了,也把自己丟了。
“延王妃......”
明兮兒看向北宮洵,笑了笑,“人隻有在夢裏才會見到真正的自己,而我也有些自私的想再看看以前的那個承王。”
就在北堯幾麵遇敵的時候,南衍王南榮鳴瀟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派出境內全部騎兵共二十萬,增援煦水、廣羽兩郡。
這個決定讓北堯臣民大喜過望,子桑傅卻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兩國終於能摒棄前嫌同心協力;憂的是,前線領兵的大將多出自精騎隊,南衍援兵不請自來,搞不好會適得其反。再加上他對堯王的了解,堯王定不會認為南衍出兵隻是單純的援助。事後追究起來,他又會麻煩上身。
事實上,太衛府乃至禁軍對南衍騎兵的到來確有不滿,但這不滿激發了他們前所未有的鬥誌,一掃之前的低迷頹敗之勢,誓要在南衍軍隊麵前一展雄威。
承堯五年十二月初,北堯軍隊在大將北宮修的率領下,先後在煦水郡的郢城、玠城兩處大敗拏琮、貊蚧兩國騎兵,接著九方洶統領的廣羽守軍趁勢出擊,同南衍騎兵一道將候犀援軍堵在了白麋山。而襲擊探幽、赤樂的二十萬騎兵終因孤立無援,被花苒和屈候義逐個殲滅。如此一來,騫人郡外的敵軍便成了甕中之鱉,不得已冒險從九觴城北的大漠撤軍。
大漠腹地,幹冷的揚沙劃過敗逃的足印,卻被遠處一團黑煞的影子阻下了。
一麵接一麵的黑蟒旗在此時的候犀騎兵看來,它們的張牙舞爪就如惡鬼索命般猙獰恐怖。
身後忽然戰鼓雷動,候犀的將領逐漸張大的嘴巴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響,便被北堯伏兵的喊殺聲湮沒。
黎關的鎮關碑前,一抹落寞的身影,一杯接一杯的敬著下麵沉睡的靈魂。
“孤多想和他們一起,親手為兄弟們祭魂。兩年了申章錦,兩年了兄弟們!孤等這場祭魂式等了兩年!”
祭魂式,這片土地上最為凶殘悲滄的亡魂祭祀。在一天的同一時間,同一地點,重現死者生前最後的曆程,將結局加諸於同死者有著同樣的身份和經曆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