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雲知道這個什麼學正,少林寺高僧對其尊崇萬分,關懷備至,禮數周到,定是在朝中地位不低的人物,他不是別人正是應天府路道上完顏宗弻救下一對夫婦中的秦檜,他本是高中進士,年輕時仕途不濟,隻得在齊魯之地教書任學,後背舉薦至翰林院任司學正一職,也算趙佶身邊不大不小的官品,此時來少林寺,一時受人之托,盛情難卻,為竭盡自己本職,充當陪襯,二來是會見恩友,以示當年的救命大德。李嘯雲也看出秦檜雖在少林寺高僧麵前受到仁厚禮遇,卻在一個後輩麵前難以直腰挺身,相反對其言聽計從,不敢有絲毫忤逆違拗,以自己的聰明機靈,已然猜到剛才情急之時秦檜差點口誤喊出的聲音:“公子爺!”掌握其間怪異的情況,斷然肯定這個女扮男裝的少年人決計不是什麼公子,而是公主才是真的,從她驕縱任性,恣意妄為,身上那股傲慢淩人之氣不難看出,心裏好氣地暗罵:“剛才好心相助,既然忘恩負義不說,我都既往不咎,誰道你竟然以怨報直,非要找我充當你的樂子,真當我李嘯雲是你的玩偶了麼?”一時性急,不由直言想罵:“少林寺好心寬恕你了,竟然還不死心,真當這裏是你家了不成?任由你胡作非為嗎?”圓因見師父都對來者恭敬客氣,沒想一個身份卑微、掃地做飯的雜役沙彌竟然如此大膽,臉色厲色地道:“住口!才來少林寺沒有幾日,倒什麼沒學會,卻學到一身孤傲,假以時日那還得了。”李嘯雲一時還不敢對這位長輩不敬,低首收住氣怒,哪敢造次,婉言道:“弟子處身設法不周,以至於令師父慍色,甚感冒犯,還望師父責罰。”本參見他竭誠認錯,出於一片好心,倒也不予計較,溫言道:“圓因不可厲言苛責,這樣當著貴客豈不是厚此薄彼了麼?老衲且問你是哪堂之下的弟子啊?怎能一點禮數也沒有,豈不是有損少林寺的寬厚仁義,待人和善的規矩?”圓因聞師父插手此事,也不得目無尊長,在此神氣,欠身退後一步,且待師父定奪處置,以求兩全其美。
李嘯雲坦誠相告,既顯尊敬,道:“弟子乃是火工房香積廚的雜役,幸得圓真師叔體諒,將弟子分派至本相師伯祖身邊侍奉,剛才一時性急,重氣而輕慢,還望太師父責罰小僧的出言無狀。”紫衣少年得理不饒人地在旁催促道:“是該好好重罰,否則連一點待客禮上的規矩也不懂,難道少林寺沒事先教導他們如何迎客嗎?”李嘯雲心裏有氣,真是對她既失望,又不可理喻,稍減頹勢立又翻臉,那副陰晴不定的脾氣隻怕是誰也不敢忤逆,一看便是驕縱寵幸慣了,是該好好教訓一番,讓她長長記性,見識什麼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心中負氣不忿,想起完顏宗弻當初說的那句話來:都道天下百姓為利奔走遷徙,不惜性命相搏,若是蒼天有道,何以視萬物為芻狗?或聖人不仁,怎能以百姓為芻狗?自是皇天將死,天下大亂,才會令山河破碎,天子昏庸,朝政汙濁,民不聊生,才會致使百姓難以安居樂業。若是國運昌盛,四海升平,人人自給富足,怎會發生兄弟同胞相殘的慘案,若不是趙佶貪慕縱欲的結果,自己的雙親又怎會被堂家氏族殘害,一切都歸根結底是趙佶無能,導致自己身上的冤屈無處平伸。今日又見到這位任性胡為,故意惹是生非的公主,自然對其在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由而深恨,若不是當著自己的寄主少林寺高僧與秦檜等人之麵,顧慮前程,否則真要好好教訓此人的驕橫跋扈、刁鑽任性,以示暫泄心頭這口惡氣。
自李二牛、範乙芬死後,無人真能明白李嘯雲性情,雖說完顏宗弻有救命之恩,苦心造詣用心在自己身上,卻也心懷不軌意圖,看似言傳身教,實則是利用他,把他當作手中一柄刀來使,足見並非真心誠意。李嘯雲心境堪受重創之後,變得性情詭譎,難以揣摩,也有人煽風點火地虛捏一些聳人聽聞的傳聞便確立目標,將昏君奸臣、無情無義、不論顯貴還是貧賤,在他心中隻要認為是壞人、仇敵自然是痛恨心底,一世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