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風幽幽醒過來,映入眼簾的不再是昏暗無天日的混沌,而是草木蔥鬱,林間鶯語,霞光萬丈的欣榮之景,待自己回過神來,隻覺自己置身於一處安靜祥和的白楊林中,四下空曠無人,耳邊早已沒有青衣那般聒噪不安、瘋瘋癲癲的尖銳聲音,但此刻的心裏似乎少了什麼一樣,失魂落魄地感到冷淒孤零。愣自出神之下回味著自己在牢獄身遭苦楚卻無盡安靜適然的情景,每次觸景傷情,總能熱淚盈眶。
眼前一棵碗口粗細的白楊樹上留有青衣臨走前給自己的字跡,生怕過於擔心他的安危下落,漫無目的地尋覓他的去處,反而延誤這位心懷報負弟子的大事,上麵用銀鉤鐵畫般的楷字所書道:“老夫安好,毋庸擔憂,好自為之。”簡簡單單的十二字,幹練遒勁,入木三分,但每一筆一劃中似乎都能感覺到這位麵冷心熱的慈愛師父是很在乎自己的,不少地方斷續深淺不一,恨不得有種將這個蒼勁的樹木連同心裏的不安一同刺穿,足能觸景生情,感同身受,李吟風也深知青衣的脾氣,決計不會讓自己去找到他的,正如他所言,自己告別家鄉父老不正是豐足自己的羽翼麼?若是一味寄予他人庇護與相偎最終一事無成。既然出於相信,青衣必定是不告而別,也絕對不會讓自己找到他的蹤跡,高人做事,異於常人悖理,行事詭異多端,行蹤更是飄忽不定,若要有意躲起來,決計不會讓你再找到他。
李吟風至少心底少了一絲擔憂,多了幾分寬慰,現在身上重創幾乎痊愈,就連最後一根打穿鎖骨的鐵鏈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毫無顧忌可言,自己不能止足不前,感懷悲切下去,畢竟多日未與遠在苦淒中的家人聯係,他們還殷切期盼著自己的捷報飛傳,好為孤立冷淒的自家光大門楣,不再受整個李家的抵觸與仇視。而義父那邊更是鏖戰艱辛,身邊急缺得力援助,他戎馬一生,依舊孑然一身,無疑是對一位精忠許國、竭盡所有之丹青義士的無情扼殺。
李吟風不敢在憊懶下去,他已經無路可走,進退維穀,除了泯不畏死的心誌才能有出人頭地之日,否則背負著良心愧仄抱憾而終,無顏再麵對家鄉父老。他身上的囚服也早被青衣換掉,似乎在他臨行之前早就把李吟風考慮不到的一切殫思極慮地備足應全了,甚至令李吟風想不到為何逃出守備森嚴、凶險萬分的大名府竟然身上毫發無損,這也完全依仗著青衣勇猛無匹的身手,機智靈活的頭腦,逃出重重追捕,將自己帶到安全之所,還為他換了一套像樣的衣衫,覺得毫無後顧之憂方才桀然而去。
李吟風回到自己藏寶刀的地方,依循著記憶,那裏有棵樹,不是那柄寶刀多麼令人神醉癡迷,好像有財迷貪財,醉漢戀酒,詩人擱文,賭徒好賭,浪子多情一樣有股難以自拔的魔力,而是這柄寶刀乃是與豪氣萬千、忠孝剛烈的嶽飛,與他義結金蘭的證物,更是牽絆,連接彼此之間心意相通的珍貴之物,都說家徒四壁,唯敝帚自珍,李吟風是位重情重義的男子漢,這一點他比任何人要懂得珍惜,何況以一種仰慕、敬畏的心境去追隨嶽飛,這種盲目地敬仰在他人眼中覺得無能、怯懦、可笑,但生性愚鈍的李吟風唯一能做的,就是識英雄重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