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雅涵的容貌對於李吟風並不是什麼稀世珍寶,不過兩年未見,自己都發生了較大的變化,似想她年置韶華,自然也是久別不識,李吟風雖不是什麼磊落坦蕩的正人君子,更不明白沈琳君何出此言,若是當麵酬謝自己的救命之恩,臨危扶困之情,對自己而言已然夠了,生平第一次施手救人,差點鬧出誤會,一切有驚無險地盡釋誤會,能換自己清白名節,相比什麼都要高興數倍。連忙麵紅耳赤地感到害羞地拒絕道:“姑娘萬萬不可,你們乃是練氣修身的方外高人,其容貌名節看作比身家性命還要重上千倍萬倍,我李吟風不過也是碰巧相遇,化作任何一位尚有良知之人都會這麼做的,何苦輕褻玷汙姑娘的清新脫俗呢?今日又是恰逢其會,大家既然萍水相逢,哪有不救之禮?還是不要勉強才是。”
畢雅涵自覺剛才冒失觸犯李吟風,甚至還差點誤會他是個十惡不赦之人,現在一切都已水落石出,不再相信什麼江湖傳言,何況以李吟風的遲鈍呆滯來相比較,倒覺他的為人更為淳善至誠,心悅誠服地歉愧道:“一點也不勉強,這是我自願的,再說李少俠不計前嫌,對我剛才的無意冒犯毫不介懷,這下確信你斷然不會是江湖公憤的惡人,冷靜想想,你身陷桎酷之苦,前不久才逃出牢獄,相隔時日已久,怎可能犯下公案,定是受人冤枉。說著拿下頭上的鬥笠,以本來的廬山真麵目示人,隻見她與沈琳君一樣的發髻裝束,那種清新可人,美豔絕塵的容顏真像是如畫中走出來一般,大有驚世駭俗之貌。李吟風心如止水也不禁為之驚讚。
但看到畢雅涵活潑動人的絕世容貌之時,大感窘態,甚覺尷尬莫名,連言辭都呆滯受阻,腦海中一片悻然,說道:“姑娘真是絕代風華,令人好生仰慕,我卻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身負重罪,麵頰刺字,被朝廷通緝,不便以真麵目示人,還望見諒。”沈琳君沒想兩年不見,他遭受如此慘淒淩辱,不由飲恨地道:“少俠其實也不必暗自神傷,一切實非你之過,畢竟你活得好好的,何苦自慚形穢呢?聲色表象不過一具皮囊而已,但憑心誌不改,也是令人敬仰的大豪傑,大英雄。”“就是啊,以前我對少俠所作所為實屬偏執冒失,未能躬身自省,總有一日能酬報大願,何苦愁雲慘淡,妄自菲薄呢?”畢雅涵一改最初的野蠻,似乎被李吟風的真摯所感動,這種潛移默化,深令他也不知如何應對。李吟風百般推脫不絕,而又執拗不過畢雅涵的強磨硬泡,就此勉強答應,然後朝井邊走去,好好洗卻臉上的汙穢,以本來麵目示人。
看著李吟風走過來,二姝隱隱感到錯愕,李吟風與兩年前相見之時的確身形外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貌取人尚不可取,但正如他所言那樣,身遭不幸,兩年的牢獄之災折磨得他萎靡不振,蓬頭散發,模樣與真實年紀也是極不相稱,未到二十出頭,竟然不修邊幅,一臉黝黑的麵堂上透著是憂鬱苦楚,與其剛才所見未免天差地遠,他的須發虯結,不用說是好久未經打理梳洗,左頰被亂發遮擋了大半,顯得他原本相貌平平更加醜陋不堪,右眉之中還有一道傷痕,雙眼渙散無光,悵意無神,闊口矮鼻,毫無半絲英氣勃發的氣質,若是置入人群之中恐怕都認不出此人便是李吟風。
畢雅涵原以為李吟風是位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瀟灑如風的俊美少年,一看他的真實麵目不免耷然若失,麵前這個人真與心目中欽慕想象有著天壤之別,沈琳君卻以一句話,打醒心懷遐想、蠢蠢欲動的少女心事,“自來人不可貌相,李少俠乃是大仁大義的英雄,豈非蔡攸這類一無是處的小白臉可比的,身體發膚授之父母,無從決定,一個人若心地邪惡醜陋,便是貌似潘安,也是徒勞;要是人人都如李少俠一樣,誌存高遠,心係天下安危,以蒼生性命為己任這才是人皆敬仰的大英雄,大豪傑,我等本是摒除世俗、修身養性之人,何苦執念於聲色犬馬所娛呢?師妹,切記!”
畢雅涵正置韶華,年紀也處於懵懂率性的漫爛天真,原本對感情愛慕更是率性而為,心儀的英雄也自該是玉樹臨風的傑出才俊之輩,沒想李吟風的模樣真令人大失所望,師姐不住地提醒勸悔,但隱有遺憾,表麵上承諾肯定,但內心卻是黯然失神,心不在焉地隨口敷衍,李吟風心間空明一片,並未多想,性直蠻憨的他自然不會對畢雅涵對自己的態度放任心上,回應道:“少俠二字是不敢當,何況與俠義更是相差甚遠,兩位姑娘若是看得起李吟風,日後便以‘吟風’相稱。”沈琳君暗自嘉許,不住地看了看對麵的畢雅涵,她興致徜徉,隱有所失,當著李吟風的麵也不便明言,生怕有傷和氣,欣然答允。
沈琳君看著大家都一解誤會,變成推心置腹的朋友,真是喜從天降,不勝快慰,剛才的遲疑與好奇才換來此刻的無話不談,早就有所察覺李吟風武功高出自己師妹甚多,要是真正拿出實力相拚,師妹必然接不下三招,其中定是李吟風刻意相讓,不忍出手傷人,沒想到此人沒有以此為傲,反而處處相讓,這等俠義為懷,世間難有,頓然疑心麵前這個少年根本與江湖傳聞中那個惡賊迥然而異,除了年紀相同外,恐怕是以訛傳訛,將一切罪過都加在這個懵懂淳善的少年人身上,自己要不是膽大心細,機智過人,恐怕鬧出不堪想象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