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弘法諳熟世俗,對於中原武林之事頓即戛然止聲,不苟笑色地處之。
呂二口雙目誠惶誠恐,恨不得要將他言中的敗類宵小揪出來痛斥一番,但不想這個番僧太過謹慎,把捏恰當,講至節骨眼上一笑置之,故意在吊人胃口,更增心間的惱怒、焦慮,呂二口環視群雄,每人均是臉色各異,心懷不同,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叫人好生著急。
本根最是熱心,性格溫和,見狀後也不由怨聲歎氣地道:“呂幫主也不要為難國師,畢竟他自恃身份,又不敢企及兩國之間的大事,免得招人嫌隙,還是由老衲來解答呂幫主的疑惑。”呂二口白了鳩摩弘法這個奸詐小人一眼,實不知他到底是何居心,先將群雄的好奇牽動起來,然後在故不作聲、調調自己的胃口,存心戲謔玩弄眾人,意欲何為?其用心險惡之極,令人不慍,讚忍一氣沒有發作,向本根拱拳施禮道:“有勞禪師一解疑惑,呂某人感激不盡。”
本根搖首苦笑道:“呂幫主先行不要言之過早,感激老衲,待真相大白之後,望你千萬別怪責少林,老衲就心安理得了。”呂二口驚狀莫名,不知他到底在故弄什麼玄虛,不便率性答應,豎起耳朵靜候他相解疑難。隻聽他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最近才得知,想起來悔之晚矣,金人用心艱刻,實則防不勝防,幸得各位英雄同心協力,才不致於釀成大禍,但首賊未擒獲,言時過早,老衲即為佛門弟子,更是以世間蒼生萬念為己任的武林中人,有責無旁貸的罪過。”“大師言重了,有話但說無妨。”呂二口追問道,本根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奉勸,幽幽地道:“想必蔡京、童貫、蔡攸、梁師成、王黼、李邦彥等人的臭名昭著你也聽過吧?”
“不錯,這些人在天下人眼中視為竊國大賊,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他們被貶職流放,或是治罪下獄,如有機會,定要將其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呂二口意達心念,所言怒不可遏,足以證明他是個嫉惡如仇的真漢子。本根道:“眼下乃是靖康元年八月初七,東京守衛之戰全城軍民一心,終於打跑了金人,徽宗趙佶也被迎回京師,首戰告捷,然,金人怎肯善罷甘休,已然卷土重來,聽太原、山東等地遠避戰亂,遷徙南下的百姓而言,金人又派東西兩路朝南進發,試圖直達東京。想我大宋還未有喘息之機,這其中必然是有人作祟,可要將所有責任歸功於郭藥師、童貫等人未免牽強,若是說新帝無能軟弱,也不盡其然,以老衲揣測,必定是有人串通一氣,始亂終棄所致。”
群雄均以異樣驚詫的眼光看著這個少林寺的老和尚,大有人不可貌相的神通,大宋遭遇百年難逢一遇的蒙難災禍,天下皆知,一切都是二聖昏庸,偏聽身邊弄權小人的苟合求安所致,作為血性的江湖人總不能快意恩仇上京手刃昏君,還天下太平,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形勢刻不容緩,大宋無主,誰又來主持大局,揮斥方遒?唯一所能做的就是乞求上蒼垂憐,願有人能力挽狂瀾,遠處江湖這群人士力所能及的便是鏟除存有異心的奸細,為大宋竭盡綿薄之力,好令前線鏖戰的將士無後顧之憂,一心殺敵,抵抗金人的強兵。
呂二口問道:“國之大難臨頭,竟還有人置大宋於萬劫深淵,試問這些人的良心何在?難道他們真妄想能得到虎狼之性的強盜們任何好處麼?真是隻計眼前蠅頭小利,成為千古罪人,他們真是愚蠢至極,利欲熏心,敢問大師,這些人到底是誰?我等雖不能上陣殺敵,以身許國,但也決計不容他們逍遙法外,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以示效尤,令天下人引以為戒,免得還有人死性不改,重蹈覆轍。”本根念道:“呂幫主心係蒼生性命為重,真是宅心仁厚,我輩中人的真漢子也,甘願為胡虜強盜驅使,充當他們的爪牙,幹出這等天怒人怨之事的有身居要職的權臣,也有唯利是圖的宵小;有試圖在金人得了天下之後苟且偷生,封妻蔭子之貪生怕死之徒,也有迷失心智,被金人威逼利誘、蠱惑慫恿的懵懂少年,暫且不說朝內重臣,這些人之中,據悉有位位居學正職司的秦檜,他就曾與虎狼為伴,做出見不得人的勾當,近來定是貪得無厭,金人未加答允,他又生怕一旦攻占東京,自己的榮華富貴也將付之一炬,大為異常地公然奮身抗擊強虜,這些也暫且不論他是不是矯揉造作,在主子麵前演戲,能迷途知返,懸崖勒馬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要是死性不改我行我素,隻怕漢室江山慘遭浩劫不可。”
“秦檜”的名字初次在江湖之人耳中聽聞,但他的所作所為無不令人心驚膽戰,沒想到大宋朝廷之內還有這樣的漢奸走狗,真是國之不幸,遭小人擺布。民憤激起,幾乎對其恨之入骨,但聽到他終還有一絲未泯良心,幡然醒悟之後亦能看清胡虜的本性,倒也不再追究深責,否則定是讓這群懲惡揚善的俠士不惜性命也要為民請願,手刃害群之馬。赫連敦煌與鳩摩弘法麵色平靜異常,心懷得意,試想他們本不是中原武林人士,何況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侍奉的君主不同,所想的也相續各異了。倒是大理段氏一脈也是焦灼不安,所感憂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