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雅涵驚然轉身,心裏直打鼓,猜想他定會好好討自己開心,說不定一時心軟,便既往不咎了,誰想李吟風性情憨直,說拜謝叩恩絕不含糊,見他低身跪地,怎能受此大禮。焦急地道:“我我不要你謝,你起來吧。真是對牛彈琴,你這隻笨牛!”
李吟風咚咚咚地嗑了三記響頭後,這才起身,額角撞地紅腫起來,惹得畢雅涵著急擔憂。
隻聽她說道:“你重傷初醒,尚且沒有性命大礙,但如此不懂照顧自己,留下什麼痼疾我可不管,我們還是回屋去吧,你的傷口又裂開了,對你這頭笨牛大傷腦筋。”李吟風憨態大笑,不置於懷,看到畢雅涵不再生自己的氣,受點皮肉之痛甚是值得。
李吟風被畢雅涵攙扶進到屋內,有她在身邊,鼻息之中皆是她身上散發的沁心怡神的幽香,那雙纖細如蔥的手舉重若輕、慎重細致地為自己敷著創傷膏藥,這是第一次與同齡少女切身接近,肌膚相接,沒想她露出衣袖的手掌白皙如玉琢,欺霜勝雪,如脂如凝,觸碰到傷處那一刻時,感到光滑溫和的全身舒泰,不禁心猿意馬,李吟風暗自咒罵自己,千萬把持住非分之想,她可是修身養性的方外修士,怎敢褻瀆神靈,遭到世人的齒冷痛恨,還會毀了這位驚若天人般仙子的清譽名節,實與禽獸畜生不如。
畢雅涵聽聞他念念叨叨著什麼,神情古怪,問道:“你在幹嘛?囉裏囉嗦不停,以前你不是沉默寡言嗎?怎麼今日大為反常?”
李吟風生怕被她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不敢與她正麵相對,四目接觸,閃爍其事地道:“沒沒什麼?對了,你你怎麼不著道袍了?反而到這裏躲起來?”
畢雅涵神情悵意,並沒有直接回答,似乎有難言之隱,一心一意地為李吟風換好藥之後,和顏悅色地道:“好了,再換三次,你便又是生龍活虎了!”李吟風知她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倒不關心傷勢如何,輕聲問道:“你你師姐妹現在還好嗎?聽你說已經很久沒又回去了,難道”
畢雅涵顧左右而言他地將話題撇開,漫不經心地笑道:“你餓了吧?這幾日隻靠稀粥湯劑維係吊命,定是饑腸轆轆了吧?我這就為你做好吃的。”
李吟風打斷道:“畢姑娘,你不喜歡我叫你仙姑,那畢姑娘有何難以啟齒的苦衷,我李吟風一無是處,但竭盡所能為你解難扶困。”
畢雅涵意趣索然,深知故意逃避,李吟風絕不會放心,為了不讓他擔憂,好好養傷,坐在桌旁認真地道:“那我說之前,你能否答應我不可趕我走,也都聽我安排。”
李吟風苦笑,自己是病人沒錯,倒把自己看待成小孩,這還是第一次,點頭道:“我答應你,但願畢姑娘不要欺瞞在下。”
畢雅涵麵露平和氣色,也不忍心欺瞞眼前這位敦厚樸實的少年人,說道:“其實我不算出家修道之人?”
李吟風越聽越陷入五裏迷霧,大惑不解地看著她,問道:“你不是出家人?那江湖人對你如此尊敬,而且徽宗在位親近道家中人,天下武林無不給三分薄麵,這你卻說你並非方外之人,倒令我猜測不透了?”
畢雅涵道:“我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和師姐一樣,祖上皆是深蔭朝廷重恩,輪到我們各自的祖父一輩時,未能重整門楣,反倒家道衰落,迫不得已之下均各自辭去朝廷的厚祿官職回到江南老家,依靠祖輩留下的豐厚基業,隱伏不問世事。我爹爹與師姐的爹爹算得上世交,原本聯姻,無奈我和她均是女兒身,早在方臘大鬧朝廷,迫使江南淪陷,兩家商議為了避免戰亂之災,保存沈、畢兩家的命脈,就想到江湖上一些名望甚高的朋友,將我們很小的時候托付給出家人照看,也能從中習得修身立命的本事,還能掩蓋朝廷與一些宵小之輩耳目。誰想到大宋到了此時已然病入膏肓,北地盡失,寄予保存性命的安身之所也淪入強盜之手,一言難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