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幼孤寂,遭受苦淒,沒想麵前這位久別重逢的義父還是待人親切,毫無一絲架子,與天下人心目中那位平易可親的英雄一模一樣,相聞不如見麵,也忍不住感激涕零,緩緩抬起頭來,凝望著韓世忠,二人四目相對,都不禁為之一震,韓世忠心神俱震,暗自驚詫道:“這孩子不是我失散多年的義子麼?幾年前匆匆而別,沒想到竟在此處又相逢,難道上天冥冥之中派來相助我韓世忠渡過難關的麼?”久別重逢之下看著麵前的李嘯雲也忍不住充滿愧歉,自己忙於國難,軍務繁重,卻從未關心過這個孩子,名雖父子,但腦海中回憶起過去往事,如不是他們的父母曉之大義,仗義相助,自己恐怕一生碌碌無為,受之滴水,湧泉相報。韓世忠潸然淚下,顫聲道:“原是正是我的雲兒,你……為父真是有愧於你,這些年你……到哪裏去了,害我找你找得好苦。”
李嘯雲此刻臉上的悲憫也決計不會是虛情假意,裝模作樣出來的,而是被韓世忠的點滴言行舉止,待人至切所感動,他內心為之震動,心裏卻在執念未決,“父王說韓世忠是害死我爹媽的元凶之一,如不是當年他借道問路,也不會招來方七佛這群餘孽的殺身之禍,可是我家仇積怨甚深,並非他能左右的,可惜造化弄人,為何要令這世間關懷我的兩個義父水火不容,我是該懸崖勒馬還是相助父王除掉心腹大患?父王常說,縱觀曆朝曆代,凡做大事者不拘泥苟節,必須行事心狠手辣,可是義父平易可親,待兵如子,就是普通的兵卒他都視為兄弟,我怎能下得了這個狠手?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但若我不這麼做,父王那邊無法交代,真叫我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才好。”一時心裏猶豫不決,是繼續逆天而行還是被韓世忠的柔情所感動,真令他陷入困苦之境。
李吟風聽到“雲兒”時,也驚訝不已,搶步上去看個究竟,隻見那張俊美白皙的熟悉臉龐呈現在自己眼前,不過他身上風塵仆仆,滿臉汙穢不堪,看來一路過來也定是受了不少苦,聲音顫抖地叫道:“小龍……真的是你嗎?你讓我和義父日思夜想,到底出了什麼事,怎會……”說到這裏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說不出下麵的話,似乎沒有什麼比此刻兄弟重逢,父子團聚更能興奮的事,其他的一切都暫且放置一旁。
韓世忠感動激越地看著李嘯雲,覺得自己實在愧歉他實在太多太多,無法去彌補與修複這麼多年對他的冷漠與無情,恨不得用自己的餘生去補償他,關懷他,雙眼閃爍著柔化一切的淚光注視他久久不能回神。李嘯雲被他直視得難以自己,似乎內心都要被他柔情溫存的目光所融化,藏匿的隱私與真心都無處可避,毫無半絲遮蔽與掩藏,不敢與他精光爆射的目光相對,大覺無地自容地道:“義父……雲兒是來……是來告知一件非常痛心的事,您……您一定要挺住,千萬……”
韓世忠破涕為笑地渾不在意,又對身旁的李吟風說道:“今日是我們父子團聚的時刻,其他任何事都暫且擱置一邊,曾經是為父太以個人前程為重,對你兄弟二人萬般虧欠,特別是你,自上次與你匆匆相見一麵之後就不知你下落,想不到老天又將你送還至我身旁,今日就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也不及與你促膝長談,關懷問候,是吧風兒,你也很久沒有與你弟弟相見了吧?”
李吟風從韓世忠麵上的神情與說話激動的語調中聽出了,他對自己兄弟二人的關懷與厚愛,這種感情雖非親人,勝似親人,不是父子,卻遠勝父子,雙頰淚痕滿麵地哽咽道:“義父說的……沒錯,即為兄長卻對你的遭遇與處境漠不關心,這些年來我在義父身邊倍受他老人家照顧,才有今日的榮光,得到他老人家的庇護也實在汗顏,但……你不一樣,一路從老家千裏迢迢地趕來定是受了很多的苦,這下再也不要離開我們了,好好在此大幹一番,以免爹媽蒙羞。”
李嘯雲一聽到大哥提及早已過世的爹媽,心裏就有說不出的苦,暗罵道:“看樣子你還是對爹媽的死一無所知,你又什麼顏麵在我麵前再說爹媽,你這個無情無義,不忠不孝的畜生。”越想越恨懣不忿,加劇了搖弋不定的心一下子清醒過來,仇火中燒,大仇未報,更不能心軟猶豫,可是自己被韓世忠緊緊抓住雙肩,那股遒力有勁,厚實堅定的雙手似乎又將仇恨的欲望抹滅平息下來,帶著眼淚頻頻點頭道:“好,我就暫時不走了,順便爹媽也希望我在義父身邊出一份力,好好建樹一番,也不辜負他二老的一片心意。”心裏卻在道:“爹媽要是在天有靈,定要保佑我李嘯雲早日報的大仇,手刃仇家告慰他們的亡魂。當然不會立即離開,否則怎麼取韓世忠的性命?”那股邪惡的念頭又漸漸地從心底冒了出來,衍變得欲加劇烈,難以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