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前非還有幾絲神智,勉強苦撐著最後一口氣不散,這種盡奪清醒,致命一擊已令他渾身抽搐了,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但他還是不肯輕易放棄,高世榮等人為之震撼驚詫,隻見童前非死死地用雙手在胸前握著一截劍身,不讓郭京得願以償,誰人不為這等行徑為之惻目憐憫,有一位侍衛不忍心地勸慰道:“童前輩……你快放手吧,否則……真會沒命的。”童前非雙眼通紅,布滿血絲,似乎這一劍足以致命,要不是他餘誌未了,心有不甘,不能立即喚醒身前的李吟風恢複神智,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他扭曲著臉上的肌肉,氣若遊絲,從牙縫中擠出一絲誌得意滿的笑意,道:“我……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再度與結拜兄弟見麵,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而這一麵……卻是我……最後一麵……”“噗!”一聲,一口鮮血直噴出口,濺了身前李吟風一臉,趙瑗瑗見到李吟風滿臉是血,模樣猙獰恐怖,活脫像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嚇得立即暈倒在桌旁;畢雅涵原本大得出奇的雙眼瞪得更加大了,像是一對銅鈴,為之惶惑驚恐,幸在她經曆過非人能承受的慘烈情景,倒對眼前所見到並不沒有立即暈厥過去。但她對童前非一字一句聽得真切清楚,此人稱李吟風為“三弟”而且從他的背影與聲音來判斷,似曾在哪裏謀麵一時想不起了。
李吟風被灼熱、血腥的黏稠濺了一頭一臉,整個人的神智似乎也立即清醒過來,想不到這“七步神仙倒”藥性雖烈,奪人神智,功力暫失,如沒有郭京的獨門解藥,非苦熬十二個時辰才能恢複,誰想到童前非仗義舍身施救,最生命最後一刻,衝著李吟風噴了一口灼熱的鮮血,誤打誤撞地解了身上的毒性。來不及拭幹臉上的血漬,眼前的一幕足以令心神激蕩,這個童前非在高世榮眼裏或許不過是一個生活窘迫,走投無路被他好心收留的江湖落拓之輩,就連郭京也對他看不上眼,就算此人當眾揭穿了自己的陰謀詭計又能如何,最終還不是束手無策,賠上了他脆弱不堪一擊的性命,這種人或許如螻蟻一般,隨手在人群中一抓就是一大把,殺人棄野,無人問津,但在李吟風眼中卻有著難以割舍的情義。
“欒二哥,你……你……這是怎麼啦?”李吟風失聲痛哭,嚎啕地叫出聲來。他就是十餘年前偷竊了溫亭侯的寶刀“昆吾石”,不慎被回家守靈戴孝的嶽飛撞個正著,準備拿住他,交與官府為民除害,不想牽連當時初涉江湖,心腸仁慈善良的李吟風,鬧出一段義結金蘭的佳話,三人歃血為盟,結為異性兄弟,把酒言歡、開懷暢飲一番後各奔東西,後來李吟風為了將事情平息下來,既然背著嶽飛、欒勝自投官府,盡攬罪責,飽受了折磨酷刑,遭臨桎酷牢獄之災。說起來整件事就是由欒勝引發出來的,當然李吟風從未怪責過他,甚至沒有怪責過身邊的任何人,算起來李吟風因禍得福,在大名府的暗牢鐵囚之中得蒙一位絕世高手的指點,練就一身絕世神功。匆匆荏苒,一別多年,這兩位結義兄弟一見麵竟會在這樣的情景之下,足讓人心甚悲涼。
欒勝雙手一軟,再也使不出勁力去抓住郭京的利劍,因為他氣息越來越微弱,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胸前血染浸透了衣衫,但他臉上仍舊一副欣喜安慰的笑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向前癱軟倒下,李吟風丟下手中的寶刀,屈膝跪地順勢向前接住欒勝的身體,成為他的支柱,他的依靠,最後的寄托……
畢雅涵這才回想起這個臨危救難、陷困扶義的人是誰了,打消了心中的疑惑後,不加分說地提劍朝著郭京刺去,上手就是一招“玉女投梭”,郭京從欒勝身體裏抽出了寶劍,正準備繼續施展狠辣陰險的計劃,趁李吟風還未清醒回過神來,將他一劍刺死,隻感身後有道陰柔的劍氣刺來,後心空門大露,破綻百出,若是直欲而為,也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可,隻得回身招架,與畢雅涵鬥在一起。
李吟風緊緊地將欒勝摟在懷中,以右手按住他的透胸劍創,但鮮血汩汩如泉般噴湧,隻怕是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了,眼看他出氣多,進氣少,已近大限,痛心悲傷地濕潤了眼眶,聲音嗚咽地道:“欒二哥你要……撐住啊,千萬不能……有事,否則我李吟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