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誰死了啊?”
“都說好消息依舊了,你怎麼還猜不出來啊?”小郭有點不屑地瞟了一眼資曆尚淺的小丁,接著說:“還是白墓公司的客戶唄,不久前忙著請白墓幫忙搞婚禮策劃,莫名其妙地突然就失蹤了。
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沒想到過了兩個多月,竟被人發現了屍體……這下白墓公司又要遭殃了……”
小郭繼續口若懸河,小丁卻發現了什麼問題:“不過聽前輩你這麼一說,我倒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呢。兩次都是跟白墓公司有關--你說凶手會不會就是白墓公司的老板啊?”
“你傻啊!”小郭白了小丁一眼:“白墓就是個搞策劃的小公司,老板也不過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媽,有什麼能耐殺人啊。
再說,要殺也不會殺客戶吧?我看他們公司這次可要倒大黴,要結婚的人最忌諱這些了……”
小丁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一群人湊在一起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我坐在電腦前靜靜聽著他們的談話,一邊順手翻開了桌上的早報。
頭版的大標題上“謎屍再度驚現”幾個黑體字板正地碼成一排,我看了眼正文附上的死者相片,前一天的驚詫和不安再次湧上心頭。
“我們不能再任由這事繼續發展下去而坐視不理了。”這次我把姑姑約在了自己家的客廳。
“從目前來看,事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姑姑的語氣仍舊那麼平靜,波瀾不驚。
我把這兩天的早報折疊起來扔進沙發底下的舊報箱,“難道說客戶這兩天都沒有反應嗎?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很擔心……”
“擔心都是多餘的。”姑姑冷冷地打斷我,從手提包裏抽出一本泛黃的藍皮線裝本,扔在了桌上:“你翻翻我們家族這一百年以來的月記,偶爾出現個掘墳盜屍的並不稀奇。
當然,客戶家屬的不滿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們的合約上已經寫得很清楚,對於婚禮結束之後所出現的一切意外情況,我們概不負責……
打個簡單的比方,你聽說過夫妻鬧離婚還要把責任算在婚禮承辦公司頭上的這種事嗎?
沒有,那就可以了。我們隻負責承辦婚禮,至於婚後可能發生或者已經發生的種種意外,一概與我們無關。
亦秋,你要搞清楚,冥婚不是每個公司都有能力承辦的。我們白家的企業之所以存在了一個多世紀,自有它存在的理由。”
我一言不發地聽著姑姑的話,仍在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個名為renzi1912發來的郵件告訴她。
也許她聽了之後會冷冷地一笑了之,然後斥責我太過幼稚。
於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我明白,姑姑”。
姑姑笑了笑,收起月記,小心地放回皮包裏:“客戶那邊的反應還不算很強烈,說來也奇怪,因為不見的就隻有新郎,一旁的新娘卻安然無恙……
不過這些都不是你該關心的,現在你最應該關心的,是什麼時候能和尹林訂婚。
歐陽家已經選好了日子,今年中元節。時間不多了,所以你無論如何都要在那之前把你們的婚事確定下來。”
我點點頭:“您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盡快辦妥。”
姑姑離開之後,我給尹林打了個電話,約定好了下一次的約會地點。
我叫白亦秋,是白氏家族最年輕一代的繼承人。我們家族世代經營婚禮策劃,當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那種婚禮。
而是,冥婚。說得更通俗些,就是給死人籌辦婚禮。
冥婚的習俗在民間流傳已久,幾乎各個朝代都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冥婚存在過的遺跡。
關於冥婚,有一種說法是這樣的:如果已經訂婚的年輕男女在結婚前就雙雙身亡,那麼雙方家人就會在其死後為其準備一場陰婚儀式,之後再將兩人合葬,以求安心。
另外一種說法則是指訂婚男女中如果有一方在結婚前因故身亡,另一方則依然要按婚約如期舉行婚禮。
完婚之後活著的那一位不得再同他人結婚,而是要守著死去的妻子(或丈夫)度過餘生。
我們家族所承辦的冥婚,並不是這兩種中的任何一種,卻完美地結合了這兩種冥婚中最精華的部分--我們既能為死去的一方完成生前的婚約,又能滿足其雙方婚後合葬的要求。
隻不過我們的手段有點殘忍。
我曾說過我不是無恥的商業間諜,因為我的職業很高尚。
高尚,卻殘忍。
我們的經營模式很簡單,有時我甚至想,這完全是隻要靠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的工作。
當那些需要為女兒安排冥婚的客戶聯係上姑姑之後,姑姑便會按照他們所提供的男方資料開始實施全套計劃。
第一步當然是通過專門的婚介所安排相親,相親的男主角就是公司的目標對象,而相親的女主角,就是我。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卻也艱難。因為我必須在客戶方為已故女兒選定的“好日子”之前和目標男方訂婚。
並在客戶選定的冥婚日那天如期為他們舉行婚禮,隻不過有一件事情是男方永遠都不會事先知道的--婚禮的女主角並不是我,而是他們死於種種原因的曾經的未婚妻們。
自冥婚出現時起,那些迷信於此並不惜重金為陰間的女兒完成心願的父母便不在少數,並且大都是富有的大戶人家。
這個規律亙古未變,直到現在也仍是如此。
拿公司最近做成的那筆交易來說,昨天早報上登出的那個瘦弱蒼白的文學青年正是我們最近的一位客戶家屬。
他叫吳子軒,是一所貴族學校的語文老師。吳子軒一年前和學校校長的獨女訂了婚,家境一般的他也正是托了“上門女婿”這個頭銜的福,才使得自己的事業蒸蒸日上。
然而不幸的是,校長的女兒在婚禮舉辦前不久的一場事故中身亡,原來定下的婚約自然也就隨之取消了。
但是校長骨子裏卻是一個十分傳統也很迷信鬼神的人,又極度寵愛自己的女兒。他擔心女兒一個人在陰間寂寞,便想盡辦法要為女兒了卻這樁心事。
之後他通過龐大的人脈找到了姑姑的公司,成為了我們的客戶之一。
計劃開始實施以後,我便在最快的時間裏通過相親認識了吳子軒,並在和他“交往”一個月後成功地獲得了他的求婚。
雖然剛認識一個月就訂婚的這種發展速度快得有些離譜,但卻剛好為我的身份作了完美掩飾。
答應求婚的我和吳子軒商議好把婚禮策劃的工作交給了白墓公司,又把結婚的日子定在了冥婚日之後,這樣一來在我和他結婚之前,真正屬於他的、陰間的新娘就會先把他帶走,而我和他之間的假婚約,也會隨之自然取消。
我們家族就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地利用完美女兒的優勢,幫助客戶找回準女婿,承辦女兒的冥婚儀式。
樹大招風,生意場上仍舊如此。白墓並不是這世上唯一的一家冥婚公司,卻是規模最大的一家,因此暗地裏被放冷箭被搞陰謀算計也都屬正常。
我再一次打開郵箱,又發現了一封未讀郵件,發件人還是前兩天的“人字兄”--因為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誰,我便索性按他的郵箱地址renzi1912給他取了“人字兄”這個名字。
我打開郵件,做好了再看一遍鬧鬼的PPT的準備。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這次的郵件竟正常打開了,沒有設置好的自動播放,也沒有PPT附件。
隻有郵件的正文寫著這樣一行字:我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今天給你第一次警告,趁早收手。
我盯著這行宋體五號字,心裏突然一陣莫名的恐慌。
然而我還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那些伴隨著哀樂的黑白幻燈片從來沒有嚇到過我,更不用說這樣一句蒼白無力的所謂的警告了。
但我仍然好奇,對方究竟是惡意競爭的職業對手,還是另有圖謀的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