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暖
“阿爹,醒醒,好大雪啊,我們去外麵打雪仗堆雪人好不好嘛?’高大成隻覺得腦袋昏沉沉的,昨晚鬼子屠村的消息還是深深震撼了他,在心裏罵了小鬼子千八百遍,沒有膽量在戰場上一決高下,拿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撒氣是軍人的恥辱,但這招陰狠毒辣讓人防不勝防。左淩峰那番話還在耳邊回響:保家衛國,家都沒了還衛個屁國,也是這四十多天來弟兄們心中都窩了一團火總發泄不出來,九一八,九一八,明年這時東北能光複嗎?高大成不敢想,也許隻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他在心裏暗暗籌謀道。
暖雲雲雀般清脆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懶阿爹,快起床,堆雪人,滾雪球。”,伴隨著三字兒歌一團雪球蓬的一聲砸在門上。高大成苦笑道,這個野丫頭被寵壞了,再過幾年找個婆家都難,真應該當時讓她跟逢君一起的,但自己這個小妹體弱多病正在修養,自顧不暇還怎麼分神照顧這個瘋丫頭呢,逢君是喜歡孩子的,她和丈夫奔波折轉居無定所,一直沒有生育。奇怪,今天怎麼會想這麼多家長裏短的閑事啊,一定是自己近日操勞太多了吧。高大成伸個懶腰,從桌邊站起,披上軍大衣緩步出門。
昨晚刮了一夜大風,淩晨時分的一場大雪絮絮下了大半夜才停,空氣格外清新沒有前兩天黃沙鋪麵的塵土感,暖雲穿著一身紅棉襖,頭上紮著紅頭繩,小臉凍得通紅正在屋前空地上拿個小鏟子堆雪人,忙得不亦樂乎,暖雲是中東路南滿火車站一役後在廢墟裏撿來的孤兒,也是她命大,房屋被蘇軍炮火夷為平地,全家無一幸免隻有她一個人坐在滾沸藥罐旁邊守著,靜靜的坐著不哭也不鬧,那年她隻有六歲,高大成把她撿回來帶在身邊當寶貝嗬護備至,但一個大老爺們粗手粗腳反而是暖雲在洗衣煮飯等家務事上一手打理,弟兄們都玩笑說旅長撿了個使喚丫頭。軍旅漂泊居無定所,三餐粗茶淡飯,槍林彈雨流血負傷,暖雲興許是中醫世家遺傳,照顧傷員包紮傷口幾次下來也做得有模有樣,粗通藥理熬製中藥也有些許效果。高大成總覺得虧欠了暖雲什麼,不打仗暖雲一家其樂融融共聚一堂該是多幸福啊,一想到這裏抬眼遠望東擊方向,天晴雲朗,視線所及再也找不出一絲一毫昨晚屠村的痕跡。
暖雲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阿爹,為什麼給我起名叫暖雲啊?”這個問題幾乎成了暖雲的口頭禪,高大成的回答也千篇一律“天寒雲暖,雖然是寒風淩烈的冬天看到天邊的厚重的積雲心裏也是暖的,因為你就是我心頭的小—暖—雲啊,大雪怪來了”,說道最後幾個字時候,高大成雙腿一並一蹦一蹦僵屍走路一般,大頭皮鞋沉悶的踩在雪窩子裏,雙臂僵直揮舞作勢抓向暖雲,暖雲歡笑一聲躲到雪人身後,小鏟子倒扣在雪人頭頂,大聲命令道:“雪人戰士,出擊,消滅大雪怪。”一邊團起雪球砸過去,高大成被雪球砸得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倒,手臂亂揮,雙腿磴直,“大雪怪被打跑了,小暖雲好厲害,”暖雲忙著團雪球,目光掠過左側林地的鬆樹下蜷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好奇心起,走上前去,原來是一隻小獐子趴在雪地裏,看見暖雲走近,雙腿前屈想要起來,不知怎麼直不起身,鼻息急促呼出熱氣把把身前積雪融化,暖雲裝出麵相凶狠張牙舞爪撲過去,小獐子幹脆一頭紮進雪地裏,不敢見人。暖雲禁不住嗤一聲笑出來,快步跑過去抱起獐子,鼻尖在灰褐色的皮毛上親昵劃過,安撫抖個不停的小家夥。回頭向高大成叫道:“阿爹,我揀到一隻小獐子,給它起名叫暖雪,行嗎?’高大成從雪地爬起來,朝她擺擺手,示意隨便。劃根火柴燃起香煙在林地前踱步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