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的很多事情都是注定了的,我爸甚至常對我說,他這輩子混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祖墳埋錯了地方。
所以,我來到蘇州的第一天就見到黑白店長,這是一種冥冥之中的緣分。不僅是我和他的緣分,也是他和我表姐的緣分。
“哎,小李,你和李順什麼關係?”下班後,黑白店長和我一道回家。
“她是我表姐。”
“嘿嘿,嘿嘿。”
他的笑聲很滲人,特別是燈光下,他露出一條慘白的腿的時候。我一直不理解,一般人對於自己的缺陷都是藏之不及,而他似乎毫不在意,大褲衩穿著,涼鞋拖踢踏著,沒事還指著腿跟人家吹牛:“我跟你說,當時我隻有六歲,提著開水瓶走在路上,迎麵過來一輛金杯,把水瓶刮破了,一瓶開水直接糊我腿上去了,可我當時愣是一聲沒吭,跑路邊摸了一塊板磚就去找司機理論去了!”
從這件事情上,我們不難看出黑白店長是一個追求真理的人,甚至可以為了真理而獻身。而且,就算他是在吹牛,也同樣可以獲得我的尊重,畢竟,可以把自己的缺陷拿出來一笑置之的人,在心靈上是沒有任何缺陷的。
“嘿嘿,聽好了小子,關於我,你得好好了解了解,因為我是要做你表姐夫的人。”
我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我叫張建,山東人,我覺得我祖上是張清,混山寨的,一直想把你表姐接回去當壓寨夫人,可你表姐就是不理我,兄弟,你怎麼看?”
“給我分一間宿舍。”我趁機提出籌碼。
“成交!”
就這樣,我代表我表姐完成了一次相親,順便給自己找了一間蝸居。
我說過,我很誠實,而一個誠實的人,多數都很實誠,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是處在少數人的隊伍裏,我爸說,我要是早生七十年,一定是漢奸。
“表姐,張建你知道吧?”
“知道啊,整天耍酷,喝瓶冰紅茶都得灌自己滿脖子都是,有一次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送了他一瓶營養快線,他揚起腦袋就灌,瓶口離嘴巴至少一米,灌一脖領啊,煞白煞白的,跟他那條腿有的一拚,嘖嘖,想想就樂嗬。”
這就是我表姐,人家使出渾身解數泡妞,她就看一下樂嗬了。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你就不覺得他其實也挺帥的嗎?你看啊,人家一傷殘人士,不僅不自卑,還有心情娛樂大眾,其情操不可謂不高尚吧!”
“也是噢。”表姐咬著筷子,似乎有懺悔的意思:“可是,人家既然是娛樂大眾,我要是不笑,他會不會傷心啊?也就是說,我沒做錯啊!”